和血腥气,混合着潮湿的霉味,让她胃部一阵抽痛。
钟云靠在床头,右腕缠着厚厚的纱布,隐约可见渗出的血迹。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又很快隐去。
林观潮站在那里,一时竟不敢上前。
"……疼吗?"林观潮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钟云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笑容:"不疼。"
但他的指尖在无意识地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凸起,明显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林观潮太了解他了。这个从不说对她说痛的傻子,他又在撒谎。
她知道,他的大半生都做了一个死士,忠诚两个字是他的半条命,右手上的那把刀是他的另外半条命。
可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
她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颤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裹着纱布的手腕,又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只差一条命没有给他了,"她哽咽着说,"难道还欠他什么吗?"
钟云沉默了很久。油灯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勾勒出他消瘦的轮廓。
忽然,他笑了,笑声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凄凉。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现在不欠了。"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林观潮再也控制不住,扑上去小心地抱住他。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滚烫得像是要灼穿两人的皮肤。
这样贴近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微弱却坚定。
"不欠了,那你以后就为自己活着,好好活。"她哽咽着说。
钟云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好。"
一阵夜风从窗缝钻进来,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
林观潮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塞进钟云完好的左手里。那布包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温度。
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金镯子,正是他那日送给她的那只。
他以为那天就会是永别,却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境下,它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我不要,"他的声音有些发紧,"这是送给你的。"
"你比我更需要它。"林观潮固执地摇头,"你以后……总要用钱。"
"我不缺钱。"
"那你就当替我保管。"她的声音微微发抖,"等有一天……你再送给我。"
钟云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终于不再说话。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真的不敢再一次说出“等我”这两个字。
他不敢,他不配了。
"带着它,"林观潮把镯子塞进他的手心,"就当是我陪着你。"
钟云终于不再推辞。
他将镯子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这种疼痛让他清醒,让他确定这不是一场梦。
"你……要好好的。"他艰难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林观潮用力点头,眼泪却落得更凶:"你也是。"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钟云猛地抓住林观潮的手腕,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几乎让她感觉到疼痛。
"观潮,林观潮……"他唤她,声音低沉而急切,甚至带着一丝不自觉的绝望和恳求,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刻进骨血里。
"走吧,钟云。"林观潮别过脸,不再看他的眼睛,"别回头。"
守卫推门而入,铁甲碰撞发出冰冷的声响。
"时间到了。"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林观潮起身时腿一软,差点跌倒。
她最后看了钟云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说不出口的话。
房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呜咽,像是受伤的野兽在暗夜里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