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的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就因我是卖鱼的儿子,不是当官的儿子?"他脸上的冻疮裂开,血珠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都说您仁义无双,原来也看人下菜碟!"
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姬遥终于转过身来,阳光在他的鬓角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进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你走吧。"他说完这三个字,又背过身去继续修剪梅枝,仿佛方才的对话不过是拂去了一片落叶。
陈三撑着地面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他这才看清,姬遥手里拿着的根本不是花剪,而是一柄寒光凛凛的短剑。那截落地的梅枝断口平整得可怕。
"你走吧。"姬遥用剑尖挑起那截梅枝,轻轻一甩,梅枝便精准地落进了墙角的篓子,"趁我还没改主意。"
陈三在庄门前破口大骂时,山庄弟子们气得拔剑。
"江湖就是属于你们这些人的!我们普通人生来就是垫脚石!"他吐着血沫狞笑,目光扫过山庄华丽的门楣,"装什么清高?你这种人,最是无情无义……"
"够了。"姬遥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给他十两银子,送他下山。够他买头驴子做营生了。"
弟子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师父,这种白眼狼......"
"就是,您当年收留的孤儿还少吗?"
"他懂什么......"
姬遥摆摆手。
夜半,姬遥始终殿辗转难眠。窗外梅树的影子投在纱帐上,像极了女子出嫁时的凤冠流苏。他索性起身,取来佩剑在月光下细细擦拭。
二十年了,他始终想不明白。那个即使落在他们手中也拼命学武想活下去的姑娘,为什么最后会那么决绝地赴死。
难道,他真的是陈三口中的那种无情之人吗?
明明,他清修半身,从未娶妻。只有她,时时来到他的梦中,让他不愿醒来。
姬遥一寸一寸地擦着佩剑。
剑锋里映出一张不再年轻的脸。姬遥早己活成了当年的古执兵——德高望重,铁面无私,用"规矩"二字就能压死无数个陈三,无数个……林观潮。
他不会愿意去明白的。
世家子饮的酒,是普通人卖儿鬻女换的;侠客们快意恩仇的传奇,是陈三赵三们家破人亡的血书。
江湖从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