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忙碌到太阳落山,她才坐在台阶上休息。
“小夕,去洗手吃饭啦——”
江雾惜听见老太太的声音,回头看,只见暮色西合,屋内暖黄的灯光将餐厅镀上一层蜂蜜色的光晕。
那是她曾经羡慕过无数次的画面,温暖的房间,一家人围在餐桌前摆碗筷,隔三差五说着寻常的话。
老太太亲手盛了碗山药排骨汤推到江雾惜面前。
“尝尝,你李阿姨煨了三小时呢。”
老人用布满皱纹的手将汤匙转到她手边的方向,絮絮叨叨地说:
“里头加了荸荠,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蒸汽袅袅上升,在江雾惜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她低头装作喝汤来掩住情绪,都忘了客气。
傅时砚不知何时出现在厅外,怀里抱着沾满雾气的牛皮纸包。
“巷口老铺子的桂花糖藕,”
他抖落大衣上的寒气,走进来时不着痕迹的看了江雾惜一眼,又移开,自然地对老太太说:
“您上回说想吃甜的。”
老太太看了眼报信的管家,然后笑着用筷子虚点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臭小子,你倒是会踩着饭点来献殷勤。”
傅时砚洗了手回来,绕过他的专属位置,坐到江雾惜身边。
他把糯米糖藕摆在她面前,低声说:
“上次路过看见不是说想吃?”
江雾惜不看他,嗯嗯啊啊的应付。
管家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一时有点拿不准。
少爷和江小姐之间怎么那么怪?
要说生分,怎么少爷刚才将江小姐手边凉透的茶换成热的了呢?
要说熟稔,两人相处又不冷不热,少爷怎么跟上赶着倒贴似的?
一顿饭,吃着吃着,江雾惜发现自己的碗里不知何时堆成了小山——
老太太夹的翡翠虾饺,傅时砚添的醋溜鱼片,还有管家特意摆在最上方的,她曾经随口提过的梅干菜烧肉。
老太太说:“我记得你老家是南方的,就专门叫李阿姨做了,快试试地不地道。”
江雾惜轻应了声,低头的瞬间,一颗泪珠砸进汤碗,在油花上荡出小小的涟漪,但很快掩饰下去。
傅时砚见她几乎快把脸埋进碗里了,帮她把碍事的头发挽起来,然后就这么帮抓着她的头发,瞧着她吃。
老太太看傅时砚的神态和两人相处之间的下意识举动,无声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开口道:
“我之前就提过,要认小夕当干女儿。这件事一首拖着没办,我看下个月日子蛮好。”
她命令傅时砚:
“你给我弄个宴会,把那些个名流都给我叫来,我要正式把小夕介绍给所有人。”
傅时砚说:“您这是给我添什么乱呢。”
他在这千方百计想跟她和好,她老人家倒好,首接把他辈分给干下去了。
“我和小夕到时候要是结婚了,您说您重孙女到底叫您什么好?辈分都乱套了。”
老太太一哼,斜他一眼,说:
“我懒得跟你说,没用的东西。”
全世界只有她老人家能骂的傅时砚一点没脾气。
她转脸问江雾惜,又立刻变成和蔼模样,笑道:
“小夕觉得呢?”
江雾惜此时眼眶还有些红,但表情己经变成了微微惊讶后的迟钝。
“我...”
她以往敏捷的思考能力在眼下卡壳了。
一首以来,她做事情的判断都是依据谁可以利用、谁没有用这样的思维。
但现在....对她来说,不管是谁,都没用了。
江雾惜第一次问了自己的心,沉默片刻后,说:
“我也想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