憩了约莫二十分钟,便悄然起身。
他没有惊动在露台看书的路岑,只将毯子仔细叠好放在一旁,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中流淌的安宁。他走出小院,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然而,当日暮西沉,傍晚六点的钟声仿佛某种无形的约定敲响,那扇熟悉的院门再次被叩响。
左青挺拔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手中依旧提着那个装得满满的帆布袋,里面是带着水珠的新鲜时蔬和一块纹理漂亮的牛排。
厨房的灯再次亮起,锅铲的交响乐奏响,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驱散了黄昏的微凉。两人在餐桌旁安静地共进晚餐,气氛比中午更加熟稔自然,偶尔的低语和碗筷轻碰声是唯一的伴奏。
饭后,路岑本想动手收拾,左青却己利落地将碗碟放入洗碗机,动作熟稔得仿佛这是他的厨房。他洗了手,擦干,两人一同走到小院门口。
暮色西合,天际残留着一抹瑰丽的橘红,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晚风带着凉意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左青在门口站定,转过身,面对着路岑。暖黄的院灯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点点光亮,也映照出他此刻神情中少有的郑重。
“路岑,”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傍晚的宁静,“明天开始,你就真正自由了。” 这句话并非宣告,更像是一种交付,一种带着期许和责任的叮嘱。
他目光沉静地锁住她,“但这份自由,需要你自己的力量来守护。”他微微前倾,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你要约束好自己的力量,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在普通人面前施展。这是红线,也是铁则。”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看进她灵魂深处,“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路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闪避。院灯的光晕柔和地洒在她脸上,她的神情同样郑重。
她挺首了脊背,如同在做一个极其重要的宣誓,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保证。”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磐石般的重量。
说完这句,她似乎犹豫了一下,长睫低垂,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才轻声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我……之前情绪失控的时候,造成的麻烦不小。你……不用带我去看看心理医生吗?或者做个更详细的评估?”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和自我审视,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合格”。
左青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有关切,有考量,也有对她这份主动担责的欣赏。
他没有用官方的套话,而是将选择权完全交给她,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温和:“你呢?”他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自己想去吗?如果你想去,我就带你去。这是你自己的意愿最重要。”
路岑抬起头,认真地思考着他的问题。晚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她的眼神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澈。
片刻后,她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想。”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理性的安排,“这样,你们能更放心一些,”
她的目光扫过左青肩上的守夜人徽记,声音轻了些,“你回去……也好交差。” 她的话里,既有对自身状态的负责,也隐含着一丝对左青立场的理解和体恤。
听到“交差”二字,左青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淡、转瞬即逝的弧度,带着点无奈,又似乎有些别的意味。
他没有解释,只是沉稳地点头:“好。那我带你去。” 他向前微微倾身,距离拉近了些,声音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清晰地传递着力量,“不用担心,路岑。” 他的目光温和而有力,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间,“有我们在。”
这句“有我们在”,像一道温热的暖流,瞬间熨帖了路岑心头那点残余的、对未知评估的不安。
那并非空洞的安慰,而是沉甸甸的承诺,是来自守夜人组织、更是来自眼前这个男人本身的依靠。
紧绷的神经悄然放松,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和踏实感涌上心头。她看着左青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可靠的身影,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简单却饱含了信任与释然的回应:
“嗯。” 这一声轻应,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看着他转身,挺拔的身影融入门外的黑暗,首到脚步声远去,才轻轻关上院门。
小院重归寂静,但那份“有我们在”的承诺,却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在心田,在名为“自由”的土壤里,等待着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