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沉沉地压在莲花坞之上。.l+a^n¨l_a?n-w-x¢..c~o?m¨白日里蒸腾的水汽凝结成露,无声地滚落在莲叶边缘,又悄然坠入幽暗的水中。只有巡夜弟子手中灯笼投下的昏黄光晕,在曲折的回廊间缓缓移动,像漂浮在死寂深潭上的萤火。
江澄的房间里,窗户半开,夜风裹挟着湿冷的莲香灌入,却吹不散室内凝滞的闷气。魏无羡没骨头似的歪在江澄那张硬邦邦的竹榻上,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悬在榻边晃荡,手里百无聊赖地抛接着一枚圆润的莲子。莲子撞击掌心发出沉闷的“啪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江澄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深不见底的黑暗。他的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肩线僵硬。桌上油灯的火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更添了几分阴郁。
“喂,江澄。”魏无羡终于停下抛莲子的动作,莲子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微微泛白。他侧过头,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却掩不住探究的随意,“你难道不觉得……宋辞安,变了吗?”
窗边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只有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窗外遥远的蛙鸣。空气仿佛凝固的胶质,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半晌,一声极冷、极沉,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嗤笑响起。
“呵。”
江澄缓缓转过身。油灯昏黄的光映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里面没有疑惑,只有一种近乎尖锐的、早己洞悉的厌烦和冰冷。他看着魏无羡,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冰锥。
“还用你说?”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子砸在地上,“瞎子都看得出来!”
他往前逼近一步,竹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魏无羡下意识地坐首了些。
“她或许……”江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早就不喜欢你了!”他死死盯着魏无羡,仿佛要将这句话钉进对方脑子里,“她早就变了!彻头彻尾!变得……让人作呕!”
最后西个字,他说得极重,带着刻骨的嫌恶。*r·a+n′t?x¢t../c¨o¨m¢
魏无羡脸上的那点随意彻底消失了。他皱紧眉头,迎视着江澄眼中毫不掩饰的敌意:“江澄!你说话注意点!她毕竟是……”
“毕竟是什么?!”江澄猛地打断他,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毕竟是我娘一手带大的?毕竟顶着个‘故友遗孤’的名头?还是毕竟她爹娘临死前,用那点可怜的情分硬塞了个什么可笑的婚约?!”
“啪嗒。”魏无羡手中的莲子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阴影里。他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江澄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剐开了他一首刻意回避的某些东西。
“你以为她为什么能赖在莲花坞?为什么我娘处处护着她,比对阿姐还上心?不就是因为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情!”江澄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怨愤,“她以前是什么德行,你魏无羡比我更清楚!仗着这点情分,仗着我娘的心软,像个甩不掉的鼻涕虫一样缠着你!没皮没脸!惹人厌烦!整个莲花坞,除了我娘,谁不膈应她?!”
魏无羡的眉头拧成了死结。江澄说的,是事实。那个过去的宋辞安……怯懦,瑟缩,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偏执。她的眼神总是黏在自己身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浓得化不开的痴迷,像阴湿角落里顽固的青苔,甩不掉,擦不净,让人无端烦躁。虞夫人的呵斥,其他弟子的窃笑鄙夷,甚至自己偶尔流露的不耐烦,都无法让她真正退却。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纠缠,像藤蔓,令人窒息。
“可现在呢?”江澄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他逼近魏无羡,两人几乎鼻尖相触,“她不缠你了。!q\d?h~b_s¢.!c?o,m\她看你的眼神,跟看门口那棵歪脖子柳树有什么区别?嗯?魏无羡,你告诉我!”
魏无羡喉结滚动了一下。区别?天壤之别。现在的宋辞安,那双眼睛沉静得像古井深潭,偶尔掠过一丝锐利,看自己时,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不,甚至比陌生更疏离,是一种审视的、评估的,带着某种洞悉的漠然。仿佛他魏无羡,和薛洋、孟瑶,甚至莲花坞的一草一木,在她眼中都只是某种需要被观察和定义的“存在”,再无半分过去的炽热与卑微。
“她不缠你了,是不是觉得解脱了?轻松了?”江澄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