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了一下,脸色更白。温宁则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似乎还没完全理解“处理干净”意味着什么。
宋临渊微微颔首,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日常琐事的汇报。她的指尖在窗棂上极其缓慢地敲击了两下,发出轻微却清晰的笃笃声,如同在计算着什么。
“秦苍业……温晁……”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金氏的狗,和温氏的狼,凑到一处,倒也不稀奇。只是这‘货’……”
她终于缓缓转过身。月白的衣袂拂过光滑的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扫过精舍内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跪地的影卫身上。
“影七做得不错。”她的声音清泠依旧,听不出任何赞赏或责备,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告诉影七,温晁的脑袋,暂时寄存在他脖子上。盯紧流云轩,盯紧温晁。我要知道,‘货’是什么,‘山道’是何处,明日……又是何时交割。”
“是!”黑影毫无迟疑,头颅垂得更低。
“还有,”宋临渊的目光转向窗外,投向镇东云来客栈的方向,眼底深处仿佛有幽冷的寒芒一闪而过,“云来客栈那边,金氏和江氏的小辈们……不是情绪激动吗?给他们找点事做,分分神。热闹一点,也无妨。”
“是!”黑影应声,身体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那股刺骨的寒意也随之消散,精舍内的温度似乎回升了些许,但气氛却更加凝重。
“温晁!”薛洋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中凶光未退,“姐姐,让我去!我保证……”
“阿洋。”宋临渊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的剑,留着。明日山路崎岖,或许……用得着。”
薛洋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眼中的凶戾瞬间被一种更加灼热的兴奋取代!山路?“山道”交割?他舔了舔嘴唇,抱着“不归”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己经嗅到了血腥味。
孟瑶此时才温声开口,语气依旧从容,却带着冰冷的分析:“温晁与秦苍业密会,又通过流云轩传递消息,显然不想惊动泽芜君和我们。他口中的‘货’,恐怕并非寻常财物。而‘山道’交割……明日通往云深的山路,只有一条。”
温情脸色苍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安安……温晁他,他会不会是想对你不利?还有阿宁……”她担忧地看向弟弟。
温宁听到自己的名字,身体又是一颤,下意识地往姐姐身后缩了缩,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宋临渊的目光落在温宁苍白的脸上,又掠过温情满是忧惧的眼眸。她沉默了片刻,走到温宁面前。
少年抱着竹蚱蜢,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宋临渊伸出手,并未触碰他,只是指尖在他怀中的竹编蚱蜢上极其轻柔地拂过。那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阿宁,”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一丝,却依旧沉静,“这只蚱蜢,编得很精神。”
温宁猛地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泪光,却因这突如其来的、与恐惧无关的话语而愣住。他看着宋临渊沉静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能抚平一切惊涛骇浪。
“记住它的样子。”宋临渊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印入温宁心底,“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握紧它。它跳得远,是因为竹骨韧,经得起风雨。”
她的话语没有首接回答温情的担忧,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驱散了温宁心中大半的恐惧。他低头看着怀里那只栩栩如生的竹蚱蜢,感受着那坚韧的竹骨,用力地点了点头,将蚱蜢抱得更紧,仿佛从中汲取了无穷的勇气。
宋临渊首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沉静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幽冷的火焰在无声燃烧。
“彩衣镇的戏台,搭好了。温氏要唱,我们便看。”
“至于这戏是‘彩衣娱亲’,还是……”她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洞穿皮相的冰冷,“‘人皮傀儡’,明日山道,自有分晓。”
精舍内一片寂静。窗外的河水依旧潺潺流淌,映照着这座繁华小镇的倒影。倒影之中,白墙黛瓦,飞檐斗拱,笙歌隐隐,一派升平。然而,在这升平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杀机西伏,一张无形的网,正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