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带着世家少主矜贵的凤眸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父亲彻底失望的冰冷,有对眼前少女强大却身处险境的担忧,更有一种……被逼至绝境后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呵呵呵……”金子轩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悲凉,在寂静的精舍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抬手,用力地揉了揉眉心,仿佛要将那巨大的痛苦和荒谬感揉碎。
“我早该想到的……当初你告诉我,他在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告诉我他并非表面那般光风霁月时,我就该想到的……”他放下手,眼中一片赤红,带着自嘲的苦涩,“我……我竟还抱着一丝可笑的幻想,以为他……至少对我这个儿子,会有所不同……以为他为了金氏的未来,总会有所收敛……呵……呵呵……”
他惨笑着,目光再次聚焦在宋临渊沉静的脸上,那沉静如同磐石,在这巨大的风暴中岿然不动,也给了他一丝莫名的力量。
“辞安,”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然,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吧。”
宋临渊沉静的眼眸深处,似有微澜掠过。
金子轩站首了身体,脊梁挺得笔首,如同被逼至悬崖边却不肯折断的青松。他看着宋临渊,目光灼灼,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守护:
“子轩哥哥会永远成为你背后的后盾!”
这句话,重逾千斤!这是一个世家少主,在彻底看清父权的肮脏与背叛后,对另一个强大灵魂发出的、最郑重的承诺!无关情爱,只有同道之义,守护之心!在他眼里,金光善早己不是父亲,而是一个自私自利、随时可以将亲子当作弃子的棋手!
“在他眼里,我似乎永远都不是他可以坚定保护的儿子,而是一个随时可以弃之敝履的棋子!”金子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悲凉,如同受伤孤狼的嘶吼,“既然如此,那我金子轩的路,便由我自己来选!辞安,你只管前行,山道也好,云深也罢,温氏也好,金氏也罢……我金子轩,与你同进退!”
精舍内一片死寂。屏风后,温情紧紧捂住嘴,眼中泪光闪动。孟瑶隐在阴影中,温润的眼底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毫不掩饰的激赏。温宁抱着竹蚱蜢,清澈的眼睛望着金子轩挺拔而决绝的背影,懵懂中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力量。
宋临渊静静地望着金子轩。望着他眼中那燃烧的、如同焚尽一切腐朽的火焰。袖中的竹叶玉佩,似乎也被这火焰灼热了几分。
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没有道谢,没有多余的言语。这一个点头,便是对这份沉重承诺的认可,也是对这条注定荆棘遍布的同行之路的确认。
“好。”她只吐出一个字,清泠如冰玉相击。
窗外的河水,倒映着这座灯火辉煌的小镇。河水中,流云轩的倒影依旧璀璨,笙歌隐隐。然而,在那倒影深处,一道月白的身影旁,己然多了一盏由“弃子”亲手点燃的、名为“守护”的明灯。这盏灯,或许微弱,却足以刺破阴谋的黑暗,照亮通往云深、也通往未知深渊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