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透过他,仿佛看到了更深更远的地方,“你还要保护金姨娘呢。”她清晰地吐出那个称呼——金姨娘,而非金光善的正室金夫人。这个称呼本身,就点破了金子轩母亲在兰陵金氏微妙而尴尬的处境,也精准地戳中了金子轩内心最深的软肋。
果然,听到“金姨娘”三个字,金子轩浑身剧烈一震!眼中翻腾的愤怒与茫然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瞬间被一种刻骨的警觉和沉甸甸的责任感取代!是啊!父亲可以疯狂,可以堕落,可以为了野心葬送一切!但他金子轩不能!他还有母亲……那个在兰陵金氏深宅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母亲!她是他在那个冰冷家族里唯一的温暖,唯一的牵挂!
宋辞安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神的变化,声音越发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将金子轩几乎溃散的心神重新拉回、凝聚:
“莫要为了不值当的人……”她再次强调,目光深邃地望进金子轩的眼底,“而生气伤心。” “不值得”三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斩断血缘羁绊般的冷酷决绝。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淡蓝色柔光,轻轻拂过金子轩砸在石案上、指节己然破皮渗血的拳头伤口处。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一股清凉温和的气息瞬间渗入伤口,如同最纯净的灵泉冲刷而过。那火辣辣的刺痛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翻卷的细小皮肉迅速收口愈合,只留下几道淡淡的红痕。转瞬间,方才还鲜血淋漓的拳峰,竟恢复如初,只剩下指骨深处残留的一丝用力过度后的钝痛,提醒着刚才那场失控的发泄。
做完这一切,宋辞安收回手,指尖的微光悄然隐没。她最后深深看了金子轩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包含着洞悉、提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嘱托:
“到时听学结束之后,”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清晰地烙在金子轩心头,“你也会去……多多劝劝金姨娘。” 她用了一个“也会去”,仿佛这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而不仅仅是出于关心。
言罢,她不再停留。月白的衣袂拂过光洁如新的石案,转身,如同来时一般沉静从容,径首走向屋内。吱呀一声,房门在她身后轻轻阖上,隔绝了所有视线。
小院中骤然安静下来,只余晨风吹拂竹叶的沙沙声,以及金子轩依旧有些紊乱的心跳。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只残留一丝红痕的手背,又抬头望向那紧闭的房门,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刚才那番话和那道柔光带走了。翻涌的怒火、被背叛的剧痛、灭顶的绝望……在宋辞安那番冰冷精准的剖析与强大到令人心安的掌控力面前,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竟渐渐淡去,沉淀下来。
不值当……小小算计……功亏一篑……保护姨娘……
这几个词如同烙印,深深地烙在了他混乱的脑海里。他深吸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竹叶的清气灌入肺腑,压下了最后一丝喉头的腥甜。
他缓缓抬起那只刚刚被治愈的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愈合处的淡淡红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她的微凉触感。他转头,目光越过小院的篱笆,遥遥望向岐山的方向,金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有纯粹的愤怒或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冰冷的决意,以及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名为反抗的微弱火光。
父亲……温若寒……兰陵金氏……还有……姨娘…… 他攥紧了拳头,指骨深处传来那阵熟悉的钝痛。这一次,痛楚清晰地提醒着他:有些底线,不容践踏;有些人,值得他用尽全力去守护。就算前路是深渊,他也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