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父亲。"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沉重的决心。

宋辞安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许久，她轻轻点头："好。"

一个字，简单却郑重，如同一个无声的约定。

晨光中，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远处传来云深不知处晨钟的余韵，悠长深远，如同命运的叹息。

藏书阁内，魏无羡烦躁地翻动着书页，墨迹未干的《上义篇》抄卷堆在一旁，己经完成了大半。他的动作粗鲁，笔尖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引得附近几个同样受罚抄书的弟子频频侧目。

"魏兄，轻些。"聂怀桑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压低声音提醒，"蓝老先生方才来过，脸色不太好看。"

魏无羡冷哼一声，却还是放轻了动作："蓝老头就是存心折腾人！这么多，抄到猴年马月去？"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宋辞安常坐的那个位置——窗边的案几前空空如也，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从早上那场冲突后，她就再没出现过。

"宋姑娘今日告假了。"聂怀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轻声解释道，"听说是身体不适。"

魏无羡的笔尖微微一顿，一滴墨汁在纸上晕开。身体不适？是因为早上那场冲突吗？还是……因为替他金子轩抄了太多家规？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狠狠划掉那个墨点，笔尖几乎戳破纸张。

"魏兄……"聂怀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何必呢？"

魏无羡猛地抬头："什么何必？"

聂怀桑缩了缩脖子，声音更低了："我是说……宋姑娘她……其实挺好的。"

魏无羡的眉头皱得更紧："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聂怀桑连忙摆手，"就是觉得……你们以前在云梦，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现在这样……"

"现在怎样？"魏无羡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引得远处的蓝氏弟子纷纷侧目。他连忙压低声音，"是她变了！不是我！"

聂怀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魏兄，有时候人变了，不是因为想变，而是不得不变。"

魏无羡愣住了。聂怀桑的话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进他心里。不得不变？宋辞安……是因为什么不得不变？是因为在云梦的日子？是因为他和江澄的态度？还是因为……那些他不知道的经历？

他的目光再次飘向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心头涌上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魏无羡！"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魏无羡浑身一僵，缓缓转身，对上了蓝忘机那双寒冰般的眼眸。

"喧哗藏书阁，家规十遍。"蓝忘机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魏无羡刚要反驳，却在看到蓝忘机眼中那抹几不可察的锐利时愣住了。那眼神……仿佛洞悉了一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是，蓝二公子。"魏无羡难得没有争辩，低头应下，心中却翻涌着更多疑问。为什么蓝忘机会用那种眼神看他？是因为早上的冲突？还是因为……宋辞安？

蓝忘机没有多言，转身离去，雪白的背影如同一道冰冷的屏障，将魏无羡所有未出口的疑问都隔绝在外。

藏书阁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魏无羡低头继续抄写，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宋辞安沉静的面容、金子轩愤怒的眼神、蓝忘机冰冷的警告，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团乱麻。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眼中盛满星光的小女孩。那时的她，会因为他一个随口的夸奖而欢喜整天，会因为他一个无心的忽视而黯然神伤。而现在……她看着他时，眼中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是他吗？ 还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