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般若撇唇,心说:现在嫌弃胭脂了?往…抹的时候也不见你嫌弃。
人群渐渐便散了。
街道清冷,月光只洒在两个人身上,蔺青阳挑起眉尾,将她从怀里放出来,探过一只大手,牵住她的手。
他没有与她十指相扣,而是把她整只手都捏在掌心。
夜风徐徐,踏着月色清影,两个人逛了朱雀街,逛了无人的玄武楼。
“那天是桃花集市。”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前方,“我买了好大一包桃花糕,一口都没吃上。”
蔺青阳随口道:“回头给你…”顿了下,“买。”
她慢吞吞地,一下一下点头。
又行出一段,她开始细碎向他抱怨:“怎么还不到家,蔺青阳我累了。”
牵住她的那只手陡然一紧。
她低头去看,见他指骨发白,骨筋突起,似乎是想要重重攥紧她,又生怕把她细软的小骨头给捏碎了。
家。
前世到今生,他这是第二次从她口中听见,她把他和她一起住的地方称为——家。
他的指骨隐隐发抖,一下一下,攥得她生疼。
她没吭声,安静地陪他往前走。
她当然也记得前世那一天。
那天他出门前,捧着她的脸啄了又啄。
他让她乖乖待在院子里晒太阳,他说等他回来,定会给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她激动又忐忑,小心翼翼问他,惊喜,是她的家人安好,对不对?
他一脸矜傲,抬手刮着她鼻子告诉她,那样只是惊喜,不是天大的惊喜。
明明是个青年了,那一瞬间的少年气却晃花了她的眼睛。
送他出门时,她忍不住追上前,抱住他的腰,在他怀中轻声叮嘱他:“早点回家。”
家。
后来呢?
她等啊等,没等到他,却等来了宣姮,等来了凤天鼓楼下血淋淋的头颅。
多可笑,她还在等他……回家。
冰凉的夜风中,南般若呼吸微微颤抖。
明明已经过了一百年,此刻想起来,五脏六腑仍然痉挛疼痛。
她偏头望向他,使出吃奶的力气,甩了甩被他捏在掌心的手:“蔺青阳,我说我累了,你没听见吗?”
“啊。”他回神,轻笑,俯身把她打横抱起来,“听见了。”
她抬起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裙下纤细的小腿故意在他臂弯间一晃一晃,裙摆在风中轻轻飘荡。
青石砖上,两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
*
帐中香暖。
蔺青阳让南般若躺在他的腿上,手指浸了浸热水,替她一寸寸按揉脑袋。
她仰头看他,懒得说话,只朝他惊奇地眨了眨眼。
他果真就读懂了她的眼神:“吹了半天冷风,头还能不疼?闭眼。”
“哦。”
她闭上眼睛,感受他的手指带来的酸胀和舒适。
当年母亲怀她的时候,人在战场上。
战势紧张,顾不得安胎,好几次她差点儿就没了。后来险险生下来,也没足月,说是像个瘦瘦的小猫,落得一身弱症,怎么也养不好。
南般若知道父母一直对她心存愧疚。
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对待她,生怕磕一点碰一点。她也害怕父母心疼,往往报喜不报忧,病痛能忍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