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汉也不甘示弱,他梗着脖颈,脸上满是倔强。
段忠云看不下去,他走到前面,大声说道:“今日,村中老人下葬,不想节外生枝。麻烦你们施工队的人让个路,我让他给你陪个不是,我是山茶村的村长,改日我一定会去你们项目负责人那里登门拜访,亲自道歉。”
施工队的人沉默不语。寒风中,村民们通红的面孔和冻僵的双手显得格外醒目,他们的目光看向田老汉。
“道歉!”村长粗着嗓音,沙哑着喉咙喊道。
田老汉咬牙,梗着脖颈,在众人的目光下,他还是缓缓开口:“对不起,我的错了,对不起——”
躺地上的那人摆手,工人启动,叉车、挖掘机开始纷纷让路。
凤岁春看着田老汉的眼睛,他似乎眼睛有些发红,眼里闪着泪花,这让她环顾四周,惊觉这里每个人都是。
“稳起走啊,踏平坡——”
“送老人啊,归祖窝——”
队伍踏过风雪,棺木落入黑土。凤岁春只觉得眼角一热,伸手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在手心。
铁锹铲过泥土夹着雪水一寸一寸掩埋,土丘落成,哭声在山野回荡。
段乘搂过岁春的肩头,岁春看着段乘的面庞,再也忍不住,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哭泣。
土坟立起一座小碑“天登恩师佟霞暖”,岁春将那封“珍宝”埋进土里还给了她,希望她在泉下能带着那封信和丈夫相认。
下葬结束,天光乍现,借着晨光,一行人下了山。
段忠云的腰伤似乎复发了,一路上捂着腰,段乘催他回去休息,他不肯只是无声地摇头,到了镇上就不停歇地叫了一辆三轮往县区赶。
凤岁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免有些担心。
段乘安慰她,“放心,爸会注意的。你今天早上还有课,要不要请假休息一下。”
凤岁春摇头:“现在马上就期末了,这批孩子一定要送出去,不能缺课。”
段乘:“我帮你补上,大不了你以后还我。”
凤岁春还是摇头:“我可以,你相信我,我不是温室娇气的花,什么事你都要担心我。”
她的面容依旧如初见般美丽,但此时,段乘看着她的侧颜,却发觉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凤岁春又笑了,整理了一下头发,将半张脸埋在围巾下,小跑着往办公室走去。
透过窗户,孩子们在教室晨读,夏花扎着马尾站在自己的座位前,双手捧着课本,时不时拿笔在书上圈画。
自从上次家里人逼她成亲后,夏花读书就比之前更加刻苦,也或许是对家里的埋怨,便是放假,她也不曾回去。
“回来了,佟老太太安葬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吧。”
凤岁春回头,迎面走来的是高三年级组的组长蒋媛。
她端着泡着茶叶的玻璃杯,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天登好久没有这么冷的天了。”
凤岁春笑了一下,“都已经处理完了。老人家走得安详。”
“那就好啊,希望她老人家在天之灵能为这些孩子讨一个面子,个个顺利高考。”
“不祝他们高中?一举夺魁?”
蒋媛摇头:“高考是他们人生的一道槛,不管能不能跨进去,但一定要坚持到跨门槛的那天。”
阳光暖暖地撒进校内,雾气散开,蒋渊碰了碰她的肩膀,“走了,还处在这干嘛。”
办公室不大,人也不多,六个人倒是刚刚挤得下。
还没推开门,凤岁春就听见高一年级组的组长董阳在那发牢骚。
“怎么回事啊,大清早这么大火气。”蒋媛看着他坐回自己的工位,翘起了二郎腿。
董阳稍微收起了一点火气,陈可可露出头道:“他带的班有两个学生闹着要辍学进厂打工。劝了几天都没辙,今早偷跑出去,被他抓个正着。”
日光还没撒进办公室的窗户,灯管发出白色的光。
凤岁春的工位就在陈可可前面,她回头问:“那——那俩学生呢?”
陈可可正低头在教案上写着什么,听到凤岁春的话,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无奈地耸了耸肩说:“你没看见?站在一班门口罚站呢。”
凤岁春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讶,连忙说道:“没有啊。我们来的时候路过高一(1)班,门口根本没人。”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什么!这俩小兔崽子。”董阳暗骂了一句就破门而出去找那俩孩子。
那椅子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