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要看看,法律站在哪一边。”
凤岁春安排好夏花的住所,和段乘一起决定召开一个临时会议,所有在村的老师在段乘家碰头,商量对策。′r`a?x~s_w_.¢c!o-m,
段妈妈给凤岁春和段乘、段忠云、周泽各倒了一杯热茶宽慰道:
“会有办法的,都不要愁眉苦脸的。”
凤岁春和周泽小声地道谢。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蒋媛第一个冲进来,她短发凌乱,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抱歉,来晚了。我刚从李家沟赶回来,那群家长简直疯了!”她一把抓过段乘面前的茶杯灌了一大口,“你们知道他们说什么吗?说读书没用,还不如早点打工赚钱娶媳妇!”
董阳紧随其后,这位平日里总是西装革履的教导主任此刻领带歪斜,额头上挂着汗珠。“我统计了一下,光是今天一天,我们学校就有十三名学生被家长带去工厂报名。”他疲惫地抹了把脸,“照这个速度,下周开学教室里能剩下一半学生就不错了。”
最后进来的是陈可可,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声音哽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刚回去学校,把可能辍学的学生资料都整理出来了...有些孩子明明那么优秀...”
凤岁春起身接过档案袋,轻轻拥抱了这个比她小五岁的姑娘。“你做得很棒,可可。现在我们需要冷静下来,一起想办法。”
众人围坐在段乘家的旧木桌旁,桌上摊开的是陈可可带来的学生档案。凤岁春注意到每个文件夹上都贴着彩色便签——红色代表"确定辍学",黄色是"可能辍学",触目惊心的是,红色和黄色的便签占了将近一半。
“先从各自了解到的情况说起吧。”段乘拿出笔记本,“蒋媛,你那边怎么样?”
蒋媛深吸一口气,手指敲击着桌面:“红楠村一共三十七个学生,目前确定要去工厂的有九个,家长正在犹豫的有十二个。最棘手的是村长带头支持工厂招工,他孙子都已经报名了。”她顿了顿,“我今天差点和村长打起来,那老东西说我们老师就是见不得山里人过上好日子。”
董阳推了推眼镜:“我们村情况类似,但更复杂的是工厂派来的那个招工负责人。我打听过了,这人叫赵德柱,是本地出去的,特别了解怎么说服这些家长。他专挑最贫困的家庭下手,承诺预付工资,还说什么‘读书无用论’。”
“刘彩霞家就是拿了预付金。”陈可可小声说,“五百块,她妈妈说是救命钱,她弟弟得了肺炎...”
房间里一时沉默。凤岁春看着夏花的档案,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亮,与今天那个满脸泪痕的姑娘判若两人。
“我们得承认,”段乘打破沉默,“工厂给出的条件对贫困家庭确实有诱惑力。一天八十,一个月就是两千四,比很多家庭全年收入都高。”
“所以呢?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孩子们变成流水线上的零件?”蒋媛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们才十几岁!应该坐在教室里学习,而不是在工厂里耗尽青春!”
董阳示意她冷静:“没人说要放弃。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单纯讲大道理说服不了那些家长。他们需要实实在在的帮助,而不只是‘未来会更好’的空头支票。”
争论一触即发。凤岁春看着同事们激动的面孔,思绪却飘回下午夏花父亲挥舞砍柴刀的场景。那种绝望的愤怒背后,是否也藏着无法言说的痛苦?
“要怪就怪这个安溪村的村支书林耀太过分了吧!他怎么鼓动这些学生去他的工厂打工……”
陈可可皱着眉头,一想到这事就气不打一出来。
一直沉默不发的段忠云却此时出声反驳,“这件事一定不会是他做的。我了解他,他决不会鼓动学生去工厂上班。”
段乘问:“爸,为什么这么说?”
“好多年前,林书记,那会儿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城里来的大学生,白净净的,说话文绉绉的,我们都管他叫‘林秀才’。”
烟袋锅里的火光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像是遥远记忆里的信号灯。段老根用烟杆指了指远处的山坡:“那年暴雨,老书记就是在那儿没的。林耀那孩子,亲眼看着老书记被水冲走...”
——
七年前的那个夏天,暴雨预警已经连续发布了三天。
林耀跟在老书记李德全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他的白衬衫早已被汗水和雨水浸透,裤腿上沾满了泥浆。
作为刚来村里不到三个月的大学生村官,他第一次见识到山区暴雨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