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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刻意

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龁[龁(he,二声):咬嚼]草饮水,翘足[翘(qiao,二声):扬起。足:崔本、司马本均作“尾”]而陆[陆:通作“踛”,跳跃],此马之真**。虽有义台路寝,无所用之。及至伯乐,曰:“我善治马。”烧之[烧之:指烧红铁器灼炙马毛],剔之[剔之:指剪剔马毛],刻之[刻之:指凿削甲],雒之[雒(luo,四声)之:“雒”通作“烙”,指用烙铁留下标记]。连之以羁馽[馽(zhi,二声):绊马前足],编之以皁[皁(zao,四声):马槽]栈,马之死者十二三矣!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橛(jue,二声):马嚼子]饰之患,而后有鞭筴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陶者曰:“我善治埴。圆者中规,方者中矩。”匠人曰:“我善治木。曲者中钩,直者应绳。”夫埴木之性,岂欲中规矩钩绳哉?然且世世称之曰:“伯乐善治马,而陶匠善治埴木”,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

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彼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一而不党[党:偏],命曰天放。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填填:与后面的颠颠均为形容自在得意的神态],其视颠颠。当是时也,山无蹊隧,泽无舟梁;万物群生,连属其乡;禽兽成群,草木遂长。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

及至圣人,蹩躠[蹩(bie,二声)躠(xie,四声):步履艰难、勉力行走的样子]为仁,踶崎[踶(zhi,四声)崎(qi,三声)]为义,而天下始疑矣,澶漫[澶(dan,四声)漫:放纵地逸乐]为乐,摘僻[摘僻:烦屑拘泥的样子]为礼,而天下始分矣。故纯朴不残,孰为牺尊!白玉不毁,孰为珪璋!道德不废,安取仁义!性情不离,安用礼乐!五色不乱,孰为文采!五声不乱,孰应六律!夫残朴以为器,工匠之罪也;毁道德以为仁义,圣人之过也!

夫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相靡:相互摩擦,表示亲顺],怒则分背相踶[相踶:用后脚相踢。踶,通“

踢”]。马知已此矣。夫加之以衡扼,齐之以月题,而马知介倪[介倪:折损车貌]、闉扼[闉(yin,一声)扼:曲颈企图从轭下逃脱。闉,弯曲]、鸷曼[鸷(zhi,四声)曼:指马狂突不羁,试图挣脱]、诡衔[诡衔:狡猾地吐出衔子]、窃辔[窃辔:偷偷地啃咬辔头]。故马之知而态[态:此处借作“能”,能够]至盗者,伯乐之罪也。夫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民能以此矣。及至圣人,屈折礼乐以匡天下之形,县崎仁义以慰天下之心,而民乃始踶崎[踶崎:勉强企求的样子]好知,争归于利,不可止也。此亦圣人之过也。

译文:

马这种动物,四个蹄子可以践踏霜雪,皮毛可以抵御严寒,吃草喝水,扬蹄跳跃,这就是马的本性。至于高台大殿反而对马没什么用处。等到伯乐出现后,说:“我擅长调理马。”于是用烧红的烙铁在马身上打上印记,拿剪刀修剪鬃毛,铲削马掌,在马身上烙制印记,给马带上络头,并用缰绳把它们拴在一起,编上号再依次把它们驱赶进马棚,经过这样的一番折腾,十匹马里面要有二到三匹马会死去。饿了,不让它们吃草,渴了,不给它们水喝,不停地驰骋,驭赶它们快速地奔跑,让它们步伐整齐,行动一致,前面有缰绳络头的束缚,后有皮鞭和竹条的威胁,这样一来,马已经死去一半了。制作陶器的人说:“我擅长整治细密的粘土,把黏土捏成陶器,圆的合乎圆规,方的与矩尺相符。”木匠说:“我擅长运用木材,把木材制成木器,能使弯曲的合于钩弧的要求,笔直的跟墨线吻合。”要说黏土和木材的本性,难道它们愿意去迎合圆规、角尺、钩弧、墨线吗?世世代代的人们都在称道伯乐善于管理马而“陶匠、木匠善于整治黏土和木材”,说这些话,其实也像治理天下人那样有过错啊!

善于治理天下的人,我认为它们不是这样的。那些普通老百姓,有他们永不改变的本能和天性,织出布做成衣服穿,种出粮食做成饭吃,这就是人们共同的德行和本性。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浑然一体没有一点儿偏私,这就叫做任其自然。所以上古人类天性保留最完善的时代,人们的行动总是那么持重自然,人们的目光又

是那么专一而无所顾盼。正是在这个年代里,山野里没有路径和隧道,水面上没有船只和桥梁,各种物类共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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