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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徐无鬼

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问其故,曰:“无所可用。”庄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

夫子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故人喜,命竖子杀雁而烹之。竖子请曰:“其一能鸣,其一不能鸣,请奚杀?”主人曰:“杀不能鸣者。”

明日,弟子问于庄子曰:“昨日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今主人之雁,以不材死。先生将何处?”

庄子笑曰:“周将处乎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材之间,似之而非也,故未免乎累。若夫乘道德而浮游[浮游:谓游于至虚之境]则不然。无誉无訾[訾(zi,三声):毁谤,非议],一龙一蛇,与时俱化,而无肯专为。一上一下,以和为量,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胡可得而累邪!此神农、黄帝之法则也。若夫万物之情,人伦之传则不然,合则离,成则毁,廉则挫,尊则议,有为则亏,贤则谋,不肖则欺。胡可得而必乎哉!悲夫,弟子志之,其唯道德之乡[乡:通“向”,归向]乎!”

译文:

庄子在山中行走,看见一棵很大的树,枝叶长得十分茂盛,伐木的人停留在树旁却不去动手砍伐。便上前问为什么不砍伐,他们说:“因为它没有什么用处。”庄子说:“这棵树就是因为没有用才能享尽上天赋予它的寿命啊!”

庄子从山里出来,留宿在朋友家中。朋友见到庄子非常高兴,叫童仆杀一只鹅款待。童仆问主人:“两只鹅,一只会叫,一只不会叫,请问杀哪一只呢?”主人说:“就把那只不会叫的杀了吧。”

第二天,弟子问庄子:“先生昨日在山中见到的那棵大树,因为不成材而能终享天年,现在主人的鹅,却因为不会叫而被杀掉,请问先生,你将怎样看待自己呢?”

庄子笑道:“我将选择‘有才’和‘无才’之间。处于‘有才能’和‘没有才能’之间,似乎是最妥当的中间位置,其实不然,这样最终还是不能幸免于难。如果能顺其自然地处世,就不是这样了。没有赞誉没有诋毁,时而像龙一样腾飞时而像蛇一样蜇伏,跟随时间的推移而变化,而不愿偏滞于某一方面;时而进取时而退缩,一切以顺和作为度量,优游自得地生活在万物的初始状态,役使外物,却不被外物所役使,那么,怎么会受到外物的拘束和劳累呢?这就是神农、黄帝的处世原则。至于说到万物的情理和人类的变化就不是这样:有聚合也就有分离,有成功也就有毁败;锐利的就会受到挫折,祟高的也会被倾覆,有为就会受到亏损,贤能就会受到谋算,而无能也会受到欺侮,怎么可以偏执一方呢!可悲啊!我的弟子们,你们要记住了,处世若要免于物累,只有归向道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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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南宜僚见鲁侯,鲁侯有忧色。市南子曰:“君有忧色,何也?”鲁侯曰:“吾学先王之道,修先君之业;吾敬鬼尊贤,亲而行之,无须臾离居;然不免于患,吾是以忧。”

市南子曰:“君之除患之术浅矣!夫丰狐文豹,栖于山林,伏于岩穴,静也;夜行昼居,戒也;虽饥渴隐约,犹旦胥疏[胥疏:远避]于江湖之上而求食焉,定也;然且不免于罔罗机辟[罔罗机辟:四者都是捕鸟的器具]之患。是何罪之有哉?其皮为之灾也。今鲁国独非君之皮邪?吾愿君刳[刳(ku,一声):剔净]形去皮,洒心去欲,而游于无人之野。南越有邑焉,名为建德之国。其民愚而朴,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与而不求其报;不知义之所适,不知礼之所将;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其生可乐,其死可葬。吾愿君去国捐俗,与道相辅而行。”

君曰:“彼其道远而险,又有江山,我无舟车,奈何?”市南子曰:“君无形倨,无留居,以为君车。”君曰:“彼其道幽远而无人,吾谁与为邻?吾无粮,我无食,安得而至焉?”市南子曰:“少君之费,寡君之欲,虽无粮而乃足。君其涉于江而浮于海,望之而不见其崖,愈往而不知其所穷。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远矣!故有人者累,见有于人者[见有于人者:被人所役使的人]忧。故尧非有人,非见有于人也。吾愿去君之累,除君之忧,而独与道游于大莫之国[大莫之国:谓至虚的大道之境]。方舟[方舟:谓两舟相并]而济于河,有虚船来触舟,虽有惼心[惼(bian,三声)心:心胸狭窄]之人不怒,有一人在其上,则呼张歙[歙(xi,一声):收敛,引申为向岸边靠拢]之,一呼而不闻,再呼而不闻,于是三呼邪,则必以恶声随之。向也不怒而今也怒,向也虚而今也实。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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