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箭,箭射出后又有一只扣在弦上,刚刚射出又一只寄在弦上,连续不停。在那个时候,他就像一个木偶一般纹丝不动。伯昏无人说:“这是有心于射的射法,不是无心之射的射法。我想跟你一起登上高山,脚踩在危险的大石之上,面对百丈深渊,那时你还能射箭吗?”
于是伯昏无人便登上高山,脚踩着危险的岩石,面朝着百丈深渊,然后再背转身来慢慢往悬崖退步,直到脚下三分之二悬空在岩石外面,这才抬手请列御寇过来射箭。列御寇趴在地上,冷汗一直流到脚后跟。伯昏无人说:“一个修养高尚的‘至人’,上能窥测青天,下能潜入黄泉,精神自由奔放达于宇宙八方,神情始终不变。如今你却胆怯得有些眼花缭乱,如果你要想射中靶的话,就非常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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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吾问于孙叔敖曰:“子三为令尹而不荣华,**之而无忧色。吾始也疑子,今视子之鼻间栩栩然,子之用心独奈何?”
孙叔敖曰:“吾何以过人哉!吾以其来不可却也,其去不可止也。吾以为得失之非我也,而无忧色而已矣。我何以过人哉!且不知其在彼乎,其在我乎?其在彼邪,亡乎我;在我邪,亡乎彼。方将踌躇,方将四顾,何暇至乎人贵人贱哉!”
仲尼闻之曰:“古之真人,知者不得说,美人不得滥[滥:**],盗人不得劫,伏戏、黄帝不得友。死生亦大矣,而无变乎己,况爵禄乎!若然者,其神经乎大山而无介,入乎渊泉而不濡,处卑细而不惫。充满天地,既以与人,己愈有。”
译文:
肩吾问孙叔敖说:“你三次出任令尹却不感到荣耀,你被免职三次也没有忧愁之色,起初我对你的这些表现有些怀疑,现在看见你容颜是那么欢畅自适,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孙叔敖说:“我哪里有比别人高明的地方啊!我认为官职爵禄的到来是不可拒绝的,它们的离去也是不可挽留的。我认为得与失并非由我而定,所以就没有忧愁的神色了。我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啊!况且我不知道这官爵是落在他人身上呢,还是落在我身上呢?落在他人身上吗?那就与我无关;落在我的身上吗?就与他人无关。我正心安理得悠闲自在,正轻松地向四方观望,哪里有时间去顾及人间的尊卑啊!”
孔子听到后,说:“古时候的真人,有智慧的人不能游说他,美色不能使他**,强盗也不能威逼他,就算伏羲和黄帝也无法跟他结为朋友。死与生也算得上是大事情了,却不能使他有什么改变,更何况是爵位与俸禄呢?像这样的人,他精神穿越大山不会有阻碍,潜入深渊不会沾湿,处身贫贱而不疲困,他的精神充满于天地之间,他越是给予别人,自己反而越加充实和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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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与凡君坐,少焉,楚王左右曰“凡亡”者三。凡君曰:“凡之亡也,不足以丧吾存。”夫‘凡之亡不足以丧吾存’,则楚之存,不足以存存。由是观之,则凡未始亡,而楚未始存也。”
译文:
楚文王与凡国国君坐在一起,不一会儿,楚王左右的臣子多次来讲凡国已经灭亡了。凡国国君说:“凡国的灭亡,不足以使我心中的凡国丧失。而凡国的灭亡既不足以丧失我心中凡国的存在,而楚国的存在也不足以保存我心中楚国的存在。由此看来,则凡国不曾灭亡而楚国不曾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