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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盗跖

谇[凌谇:凌辱责骂]之事则不乐,皆囿于物者也。

招世之士[招世之士:招摇自见的人]兴朝,中民之士荣官,筋力之士矜难[矜难:以战胜困难自夸],勇敢之士奋患,兵革之士乐战,枯槁之士宿名,法律之士广治,礼教之士敬容,仁义之士贵际。农夫无草莱之事则不比,商贾无市井之事则不比,庶人有旦暮之业则劝,百工有器械之巧则壮。钱财不积则贪者忧,权势不尤则夸者悲。势物之徒乐变,遭时有所用,不能无为也。此皆顺比于岁,不物于易者也。驰其形性,潜之万物,终身不反,悲夫!

译文:

有智谋的人如果没有思考问题的灵活多变,他就不会感到快乐;善于辩论的人如果没有辩论的条理性,他就不会感到快乐;擅长明察的人没有零碎纠纷的事端就不快乐:这些人都是被外物牵累和束缚的。

招摇炫耀的人,国家予以重任;取得民心的人,以做官为光荣;身强力壮的人,以能排忧解难而自豪;勇猛无畏的人,奋起为民除害;沙场武士喜欢征战;隐居之士看重名声;研求法令的人全心乐于推广法治;推崇礼教的人讲究仪容;崇仰仁义的人注重交际。农人没有农事可作就心神不安;商人没有生意可作就六神不定;平民有个日常工作就会努力自勉;匠人有了工具的技巧就会气盛。钱财无法积存,贪婪的人就会忧郁不乐;权力不壮大,权欲极强的人就会哀愁悲伤;一心追求权势与财富的人喜欢变卦,遇到时机就赶快利用,不能恬淡无为,这些都是顺时逐利,不能役使外物在变化之中的人。全身心地逐利,沉溺于物欲之中,一生都不知觉醒,真是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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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曰:“射者非前期[前期:预定目标]而中,谓之善射,天下皆羿也,可乎

?”惠子曰:“可。”庄子曰:“天下非有公是也,而各是其所是,天下皆尧也,可乎?”惠子曰:“可。”

庄子曰:“然则儒、墨、杨、秉四,与夫子为五,果孰是邪?或者若鲁遽者邪?其弟子曰:“我得夫子之道矣,吾能冬爨鼎而夏造冰矣。”鲁遽曰:‘是直以阳召阳,以阴召阴,非吾所谓道也。吾示子乎吾道。’于是为之调瑟,废一于堂,废一于室,鼓宫宫动,鼓角角动,音律同矣。夫或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动,未始异于声,而音之君已。且若是者邪?”

惠子曰:“今夫儒、墨、杨、秉,且方与我以辩,相拂以辞,相镇以声,而未始吾非也,则奚若矣?”

庄子曰:“齐人蹢[蹢:使踌躇]子于宋者,其命阍[阍:守门人]也不以完,其求钘钟[钘(xing,二声)钟:二者皆为乐器]也以束缚,其求唐子也而未始出域,有遗类矣!夫楚人寄而蹢阍者,夜半于无人之时而与舟人斗,未始离于岑而足以造于怨也。”

译文:

庄子说:“一个射箭的人没有预先瞄准目标就放箭,而正好射中目标,称他是个好射手,那么天下岂不是每个人都像后羿那样善射的人,可以这样说吗?”惠子说:“可以。”庄子说:“天下的是非曲直没有一个公认、正确的标准,却各以自己认可的标准为正确,那么普天下都是像唐尧那样圣明的人,可以这样说吗?”惠子说:“可以。”

庄子说:“那么儒、墨、杨朱、公孙龙四家,跟先生你一道便是五家,到底谁是正确的呢?或者都像是周初的鲁遽那样吗?鲁遽的弟子说:‘我学得了先生的学间,我能够在冬天生火烧饭在夏天制出冰块。’鲁遽说:‘这只不过是用具有阳气的东西来招引出具有阳气的东西,用具有阴气的东西来招引出具有阴气的东西,不是我所倡导的学问。我告诉给你我所主张的道理。’于是当着大家调整好瑟弦,放一张瑟在堂上,放一张瑟在内室,弹奏起这张瑟的宫音而那张瑟的宫音也随之应合,弹奏那张瑟的角音而这张瑟的角音也随之应合,调类相同的缘故啊。如果其中任何一根弦改了调,五个音不能和谐,弹奏起来,二十五根弦都发出震颤,然而却始终不会发出不同的声音,方才是乐音之王了。而你恐怕就是像鲁遽那样的人吧?”惠施说:“现在儒、墨、杨、公孙龙,正在和我辩论关于道的问题,彼此用言语相互指责,相互用声望进行压制,而未必是我的错误,怎么能和他们相像呢?”庄子说:“齐国人把他的儿子放在宋国,他让儿子守门,认为做此事不需要形体完全之人;但他得到鈃钟乐器却包起来,而他寻找失踪的小孩却不走出村子的范围,这与各家争论有所类似!楚国有个寄居而守大门的人,在半夜无人的时候与船夫争斗,船还没有靠岸就足以造成怨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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