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有才学而位居重要职务的大
臣,他新近得到一本《史记音》,而内中错谬很多,给“颛顼”一
词错误地注音,顼字应当注音为许录反,却错注为许缘反,这位
大臣就对朝中官员们说:“过去一直把颛顼误读成‘专旭’,应该
读成‘专翾’。”这位大臣名气早就很大,他的意见大家当然一致
赞同并照办。直到一年后,又有大学者对这个词的发音苦苦地研
究探讨,才知道谬误所在。《汉书·王莽赞》说:“紫色圭龜声,馀
分闰位。”是说王莽以假乱真。过去我曾经和别人谈论书籍,其中
谈到王莽的模样,有一位聪明能干的人,自夸通晓史学,名誉身
价很高,却说:“王莽不但长得鹰目虎嘴,而且有着紫色的皮肤,
青蛙的嗓音。”此外,《礼乐志》上说:“给太官挏马酒。”李奇的
注解是:“以马乳为酒也,揰挏乃成。”揰挏二字的偏旁都从手。所
谓揰挏,这里是说把马奶上下捣击,现在做奶酒也是用这种方法。
刚才提到的那位聪明人又认为李奇注解的意思是:要等种桐树之
时,太官酿造的马酒才熟。他的学识浅陋竟到了这个地步。太山
的羊肃,也称得上有学问的人,他读潘岳赋中“周文弱枝之枣”一
句,把“枝”字读作杖策的杖字;他读《世本》中“容成造歷”一
句,把“歷”字认作碓磨的磨字。
谈话写文章,援引古代的事物,必须是用自己的眼睛去学来
的,而不要相信耳朵所听来的。江南乡里间,有些士大夫不事学
问,又羞于被视为鄙陋粗俗,就把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拿来装饰
门面,以示高雅博学。比如:把徵质呼为周、郑,把霍乱叫做博
陆,上荆州一定要说成上陕西,下扬都就说是去海郡,谈起吃饭
就说是饣胡口,提到钱就称之为孔方,问起迁徙之处就讲成楚丘,谈
论婚姻就说成晏尔,讲到姓王的人没有不称为仲宣的,谈起姓刘
的人没有不呼作公干的。这类“典故”大约一二百个,士大夫们
前后相承,一个跟着一个学。如果向他们问起这些“典故”的原
由,没有一个回答得出来;用之于言谈文章,常常是不伦不类。庄
子有乘时鹊起的说法,所以谢朓的诗中就说:“鹊起登吴台。”我
有一位表亲,作的一首《七夕》诗又说:“今夜吴台鹊,亦共往填
河。”《罗浮山记》上说:“望平地树如荠。”所以戴暠的诗就说:
“长安树如荠。”而邺下有一个人的《咏树》诗又说:“遥望长安荠。”
我还曾经见过有人把矜诞解释为夸毗,称高年为富有春秋,这些
都是“耳学”造成的错误。
文字,这是书籍的根本。世上求学之人,很多都没有把字义
弄通:通读《五经》的人,肯定徐邈而非难许慎;学习赋诵的人,
信奉褚诠而忽略吕忱;崇尚《史记》的人,只对徐野民、邹诞生
的《史记音义》这类书感兴趣,却废弃了对篆文字义的钻研;学
习《汉书》的人,喜欢应邵、苏林的注解而忽略了《三苍》、《尔
雅》。他们不明白语音只是文字的枝叶,而字义才是文字的根本。
以至有人见了服虔、张揖有关音义的书就十分重视,而得到同是
这两人写的《通俗文》、《广雅》却不屑一顾。对同出一人之手的
著作,居然这样厚此薄彼,何况对不同时代不同人的著作呢?
求学的人都以博闻为贵。他们对于郡国山川、官位姓族、衣
服饮食、器皿制度,都希望刨根问底,找出它的源头来;但对于
文字,却漫不经心,自家的姓名,也往往出现谬误,即使不出错
的,也不知道它的由来。近代有些人为孩子起名字:兄弟几个的
名字都用山作偏旁,内中就有取名为峙的;兄弟几个的名字都用
手作偏旁,内中就有取名为扌幾的;兄弟几个的名字都用水作偏旁,
内中就有取名为凝的。在那些知名的大学者中,这类例子很多。如
果他们明白这与晋平公的乐工听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