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祥并不知道，其实宋朝对士大夫宽容到了极致，即便是市井小民也可以谤讥朝政而不会因言获罪。

当然这跟皇权衰弱也有一定关系。

士大夫们就算是当着皇帝的面骂他，也不过是贬到偏远的地方当官。

终两宋三百二十年的国祚，宋朝只杀了一个大臣，岳飞。

所以宋朝的士大夫猖狂至极，一言不合就开骂。

并且无论是谁做宰相，都有一大堆人激烈地反对，没有一个宰相是不挨骂的。

哪怕是寇准、王安石这样的强权宰相，亦或者范仲淹这样的贤相，都少不了被喷，以至于罢相贬官。

更别说蔡京、秦侩、汤思退这类奸相，每天都有人堵着他们家门口骂，甚至宋史里面就直接记载他们是六贼。

大宋最不缺的就是嘴炮强者，键政达人。

对于张振飞指摘当今朝廷的大政方针，杨瑞祥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表示默认。

张振飞仿佛不在意，继续开喷。

他是有意想要影响杨瑞祥的政治观，从老师的意思中他猜测到老师动了将其纳入麾下的心思，说不定哪天这个杨瑞祥就会成自己的同门师弟。

当然他其实还有一点自己的私心，杨瑞祥一个十四五岁却有才华的童子，如同一块还未打磨的上等璞玉。

他起了爱才之心，忍不住就想调磨教导一番。

于是他从宋徽宗重用奸臣蔡京开始数落，什么昏聩误国，不辨忠奸，奸臣当道，祸乱朝纲，神器倾覆，一直到现在汤思退狗贼窃权，求和误国。

杨瑞祥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人是个强硬的主战派。

其实此时的南宋朝堂上是主和派比较多，地方上则是主战派比较多。

这也是赵构玩的一种平衡，既能达成他苟安求和的愿望，又能让主战派强化各地建设。

仿佛是骂累了一般，张振飞忽然转头看向旁边骑驴的杨瑞祥。

“你如何看待如今的宋金之势？不要跟我说什么才疏学浅之类的搪塞话。”

杨瑞祥咂吧了一下嘴，“呵，贴脸开大躲不了啊。”

低头装作沉思一番后，杨瑞祥才淡淡开口道：“鹬蚌相争……”

闻言，张振飞却是眼前一亮。

一是惊喜杨瑞祥这般年纪竟然真的对天下大势有自己的看法，二是惊喜自己竟然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个非常冷门的观点。

“你这说法倒是新奇，某听得宋胜论居多，但也有过金胜论，却从未听闻过这夏国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我说的不是西夏，”杨瑞祥摇了摇头，指着北方道：“我说的是长城之外茫茫草原之上的游牧民族。”

张振飞倒吸一口凉气，尽管有了一丝心理建设，他还是不由得被这惊人的言论震惊到了。

长城之外……

自宋太宗荣获高梁河车神之后，宋人便仿佛患上了近视眼，失去了放眼长城之外的大一统格局。

在军事上打不过入侵中原的异族，也就没有放眼草原的现实需求。

到了南宋时期，偏安江南，与西夏领土不再接壤，南宋朝廷的眼里满眼都是金国。

张振飞感觉不可思议，自己竟然从格局上输了一筹。

同时也越发敬佩自己的老师，他竟然能远在临安便识别出如此贤才。

他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帮老师将其招揽到麾下。”

尽管心中情绪激动，但是面上还在保持云淡风轻。

“夏国在大宋西北，称之为西夏倒也合理。”

“只是草原之上某也有听闻，大小部落几十个，互不统属互相争斗不说，还经常面临金国的减丁令，各草原部落连想要发展壮大都难做到，更遑论做那渔翁得利。”

杨瑞祥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思绪飘向远方。

三年之后，自己十八岁，而草原上将会降生一个婴儿名叫铁木真。

跟这个一代天骄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正是金国的减丁令，草原部落承受百年民族之恨，他日若是一朝崛起，必将杀得血流漂橹，摧毁一切可见之敌。”

“不幸的是，草原部落崛起已经是历史之必然趋势。”

此言一出，张振飞也不由得正襟危坐，“敢问小郎君，何以见得？”

“此事不难推断，第一个原因就是辽国覆亡之后草原之上出现势力真空。辽国虽然也是异族入主中原，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