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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归来

手,不影响拿枪。”

幸亏是左手,不影响拿枪,却再也不能顶起父亲的天。

那医院里每分每秒都陆续有新的病人转来,被裹了白布推出去的也不少。医院里的药水味和血腥味肆虐着郑明阳的嗅觉,他望着那四四方方的玻璃窗子,像极了学校里教室里的那扇能看到灌木丛的窗子。

趁着养伤的功夫,他回了趟盐城,可入眼的盐城是触目惊心的。

他想到了那句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盐城自他离开后就陌生了。

他看着陌生的军队,看着支离破碎的城墙,他慌了。

他慌慌张张的跑回了家里,可家中已经是人去楼空。他试图在盐城里找到一个认识的人,他想知道爸去哪了。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他遇见了他曾经的大学老师,老师对于他退学参军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他认为,郑明阳该是学业上的有志之士,而非前线里生死有命的战士

当他问起他的父亲时,老师摘下了眼镜,叹息一声。

“你爸,两年前就去世了。”

“你人不在,还是林瑷冬给你父亲发的丧,现在林家人也都离开盐城了,但林瑷冬不知道为何留了下来。”

当听见父亲离世的消息,郑明阳仰头痛苦,悲伤逆流成河。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一去,竟然失去了他最后的亲人。父亲固然不再年轻却非迟暮之年,就潦草而终,身边连个儿女亲眷都没有,他那时,是不是恨极了意气用事的自己。

一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的父亲,郑明阳就难受得紧,他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在此刻决堤,一泻千里。

老师想要安慰伤心欲绝的郑明阳,于是拍了下他的胳膊,却在触碰时发现了异样,他颤栗着拾起郑明阳空空如也的袖子,待确认后,眼神一怔,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郑明阳哭得歇斯底里,老师却不可置信的怔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

郑明阳人还在悲痛中难以自拔,老师却回了神,他神色落寞的拎着绕着铁丝的眼镜,再没有言语,脚步踉跄着离开,不知是不是地面的石头铺得不平,老师一路磕磕绊绊,背影看得人唏嘘。

郑明阳去了父亲坟前,那里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碑上刻的是不孝子郑明阳。郑明阳感谢着林瑷冬的付出,若是没有他,或许父亲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郑明阳看着新砌的坟墓,看着父亲的名字,热泪盈眶。

没有想到,当初那一别竟已是阴阳两隔,他还曾说,回来后就带着父亲过安稳的日子,可是,父亲却还没有等到他回来就撒手人寰。

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亲人都失去了,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他恨自己意气用事参军入伍,恨在前线几经辗转,连一封家书都没有捎一封回去。父亲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世的?他至死都在念着吾儿平安。

郑明阳为父亲上了香,给他简陋的碑上贴上了一张从荒废的老房子里裁出的旧照片。

既父已不在,盐城便无可挂念之物。

盐城涌进了大批流民,街道边到处都是躺的穷苦流离失所的百姓。

而这个时候,盐城只有这些老弱妇孺或是下层阶级的百姓,但凡有些身家的早就变卖了家财换取船票逃命。这个时候的一张船票涨到了可抵一座豪宅的价钱,那些买不起票的人要么偷渡被扔进海里,要么在码头给能上船的人一个劲的磕头愿为奴为仆希望能带上他。

一百人的船容了两百人,不能再多,老板也牟取了暴利,发着国难财,每日都在想着怎么再多塞几十人。

郑明阳见到了安如新,那个已经盘起头发的女人挂着篮子在街上买菜。随便一把菜丢进篮子里,便是低下头侧开身,在兜里摸索着纸币,然后四处张望,再小心翼翼的把钱塞进老板手里让他找钱。

郑明阳看着谨小慎微的人,苦笑都笑不出来。

他每天都能在同一条街上看见同样装扮的人。后来,他还是从隐秘的角落现了身,他看着望着自己目瞪口呆的人,好笑的给她接过篮子。

“如新。”

这声呼唤,一如当年青春年少时的亲昵软语,却也承载了郑明阳太多的情感。

他在前线的日日夜夜,多少次的呼唤,后来再念这个名字都觉得拗口又陌生,本来他们也曾是最亲密的两个人。

安如新看着面前活生生的人,起先是震惊,后来变笑了,却又抑制不住的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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