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团从衣襟中请出来,一封由特殊信使送达,边缘烙着金织徽记的信函便无声地飘落在他面前布满锈色苔藓的石板上。
信纸散发着一种清冽的,与树庭腐朽甜腥格格不入的气息,像是冻结的月光,那刻夏拾起信函,指尖拂过徽记,冰冷的触感直抵神经末梢。
他展开信件,阿格莱雅那特有的,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神性威严的字迹映入眼帘,然而,信件的核心内容简洁而充满深意:
她将挑选数位从神谕中甄选出的黄金裔送往神悟树庭,交由那刻夏教导。,q?i~s`h-e+n′p,a¢c!k^.-c¨o.m?
那刻夏的浅蓝色的眼瞳扫过每一个字,他脸上依旧没有波澜,但周遭沉滞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重了。
在我这里,寄养黄金裔?
他觉得那位金织女士此举,应该绝非表面上的学术交流那么简单。
这些承载着所谓神谕,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本身便是巨大的变量,是各方势力觊觎的棋子,更是未来可能的风暴眼。
将他们送入这学派之间内斗到已如风暴前夕般压抑的神悟树庭,无异于向即将沸腾的油锅投入火星。
他的理性让他选择搁置了这封信,否则便几乎立刻就要在脑海中构筑起一封措辞严谨,逻辑严密,不留任何回旋余地的拒绝。
然而,就在今天,那坚定拒绝的念头动摇了,那刻夏落在信纸上的笔停顿了一下,一个冰冷而微弱的触感蹭了蹭他的下颌,是摩尔法。
那团小小的金光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安静地蹲踞在他肩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脉动。
摩尔法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刻刀,再次清晰地凿刻在他的意识中:
「末日,黑潮,战争,逐火,以及你的死亡,皆是此世命定的锚点。」
以及,那句关键而充满诱惑与陷阱的:「哼,汝终窥见吾权柄之伟力了……skemma720,要不要试着打动我。」
「打动我……」
「可以阻止黑潮……」
摩尔法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神谕最大的嘲讽和变量,祂声称能阻止黑潮,那被视为此世终极灾难,即便半神也无法跨越的灭世之灾。
如果这是真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信度,其价值也远超任何神谕的黄金裔,但摩尔法的帮助必然伴随着难以想象的代价,如同祂本身的存在一样不可捉摸。
而阿格莱雅送来的黄金裔,在摩尔法这诡异的变量面前,其性质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他们或许可以不再仅仅是某种麻烦和潜在的威胁,更可能成为,观察摩尔法的绝佳媒介,甚至是试探其“权柄”深浅的棋子。
那刻夏的目光落在肩头那团现在看上去既安静又乖巧,却蕴含着恐怖未知的毛绒绒的金色光团上。
他脑海中的理性正在飞速的计算着他的得失:
是拒绝阿格莱雅,保持树庭的纯粹,代价是失去一个近距离,多角度观察摩尔法与人类,尤其是黄金裔互动模式的机会,极有可能错失关于阻断黑潮真相的关键碎片。
而接受这些黄金裔,固然引入了变量和风险,但同时也引入了一个能吸引摩尔法兴趣,并可能迫使祂在特定情境下展露更多信息的诱饵。
风险与机遇并存,且后者关联着对解构这个世界可能的撬动点。
他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石质地面,发出沉闷的叩响,最终,他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哼。”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从他喉间溢出,既是对阿格莱雅和元老院对抗的意图的了然,也是对自身即将踏入棋局的宣告。
他走到一张由巨大树根天然形成的书桌前,摊开一张带着树庭特有植物纤维纹理的信纸。
墨水瓶是某种凝固的深色树脂,他提起一支笔,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那刻夏书写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雕刻般精准又冷硬。
致阿格莱雅:
信函已悉。
神悟树庭非温室暖房,乃锈蚀与遗忘沉淀之地,是命运锚点投下冰冷阴影的角落。
此间空气浸透腐朽之息,知识本身亦如缠绕古柱的根须,盘结扭曲,潜藏危机。
汝所谓黄金裔,身负神谕之辉,于汝眼中或为希望火种,于此地,则如暗夜流萤,其光芒或将引燃不可测之幽暗,亦可能瞬息湮灭于深潭。
汝遣其至此,意欲何为?求知?历练?亦或,将风暴之眼悄然安置于吾之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