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禧殿。
沈眉庄抬头看了一眼萧瑟的宫殿,迈步走了进去。
“贵妃娘娘来了?”
从贵人并未行礼,小施刚要开口训斥,沈眉庄摆了摆手,看向坐在桌前的女子:“从贵人要向本宫道什么歉?”
从贵人笑了笑:“贵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眉庄皱起眉,从贵人接着道:“娘娘若不放心,可以叫他们先将嫔妾绑起来,嫔妾是将死之人,心里憋了太多事,想同娘娘说说话,旁的再没有了。”
“出去吧,在外头好好守着,”殿门关上,沈眉庄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我阿玛他们,都已经处刑了吧?”
沈眉庄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是。”
“哈哈哈哈哈哈......”从贵人竟然笑了起来,“好啊,好啊!”
沈眉庄皱眉看着她,没说话,从贵人擦了擦眼角:“娘娘,家中收到的信,是你送去的吧?”
“本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从贵人露出了一个友好的表情:“娘娘,若非立场问题,我还真想与您好好结识一番呢,单论这后宫里,您确实有手段,每次我总以为我已经做得十分周全,但您似乎总有法子脱身呢。”
她自顾自地说着:“其实啊,我刚收到消息时是惊慌的,过后想想,好端端的,谁会把这消息透出来呢?那事情多半是真的,乌雅氏若被蒙在鼓里,尚且还能自欺欺人,以为自己是皇上的母族,可以再争一争荣华富贵;”
“可这消息一来,我便知道一切都完了,皇上的性子我虽未摸透,但这几年也算是看出了些,太后若真的那般......乌雅氏,别说荣华富贵了,只怕退路都不一定有。”
沈眉庄道:“你们若知足,也不会是如今的下场。”
“知足?”从贵人又笑起来,“为什么要知足?贩夫走卒尚且也渴望更好的生活,我出身不低,又与皇上沾亲带故,为何不能妄想一下那高位呢?”
沈眉庄有些惊讶,从贵人以前总是满脸淡然,像朵小白花,如今带几分疯狂的笑脸,倒是第一次见到,从贵人任她看了一会,才开口道:“其实这次的事情是个圈套,我是看出来了的。”
一说到这些,沈眉庄是绝不会接话的,脸上写满了“我听不懂”,从贵人也不需要她接话:“其实你说的也对,若我‘知足’,安心被养在宫中做一个替身,不要去争斗、不要接近皇子,皇上或许不会动乌雅氏,也不会让我日子难过。”
“可我怎么甘心呢?”
从贵人看向窗外:“我八岁以后的人生,就只有一件事情要做——学习纯元皇后。我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照着她去做,纯元皇后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纯元皇后会什么,我就会什么。”
“可惜家中也无人知晓纯元皇后与皇上是怎样相处的,学来学去,也不过是纯元皇后在闺中的习性,大都是些才女该有的品格,若非我这张脸,实在算不得什么新奇的,不过族人们看着我这张脸都很高兴,就像是,看见了乌雅氏的荣华富贵。”
“我有两个哥哥,整日寻花问柳,还染上了大烟,我家只是旁支,家底不算厚,但阿玛对两个哥哥总是十分宽容,犯了再大的错,不过训斥几句,连个板子都舍不得打;我额娘最疼我,但碰上两个哥哥也得往后稍稍,原本做给我的簪子,被哥哥拿去换了大烟,额娘也只会叫我不许与哥哥计较的。”
“贵妃娘娘,我的哥哥们在他们眼里有价值,因为他们是男子;而我在他们眼里,只有可以利用的时候才有价值。”
“想害死你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你,可我这人向来不择手段,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然会做的,不是针对你,只是六贝子是我的挡路石,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放过的。”
从贵人,“从”,多么讽刺又让人难堪的封号,可她,甘之如饴啊。
“娘娘,入宫一事,我求之不得,做了这个‘从贵人’,我才能开始展现我的价值啊!我明明比哥哥们更聪明、更有手段,可他们只看得见我那张脸和我女子的身份!只有在后宫,我才有施展的地方、才能叫他们看见,我也是有价值的、我也是有能力的!”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小施过来叩了叩门:“娘娘?”
“无事,你在外头守好了。”
眼前的从贵人甚至有几分癫狂,沈眉庄看着她那样子,心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从贵人又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话,笑了一阵子后,忽然安静下来:“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