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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阳

,海面已成血海,残骸漂浮尸首横陈,但红旗帮气势愈发强盛。敌军渐呈败象开始败退,我欲再追被她拦下,遂援军再无人敢攫其锋扬长而去,官洋联军唯有望洋兴叹之份。

与她相识的第四年,我们吵了一架,一句:“我知清廷无望,可既如此,我们的希望又能撑多久?”我便知晓她还是选择了那片死海而不是巨浪。此后二十载我们再没见过彼此,有人问过我:“妳们这算是故友反目吗?”我答:“不算的,不过一场恩情偿还而已。”

李阳:

我乃一农家女,家中本虽贫然亦有温馨欢乐之时,鸦片之祸忽至毁家之安宁。

初时,父为生计所迫偶闻鸦片可解劳顿之苦遂尝试之,未几,竟成瘾不可自拔,家中钱财尽耗于此渐至一贫如洗,母忧父状,苦劝无果反遭斥骂,终,父形销骨立病卧榻上未几而亡,母悲恸欲绝然,生计维艰,为谋活路亦操纺业,孰料竟亦染鸦片之瘾,身体日衰,终至油尽灯枯弃我而去。

孤苦伶仃被牙流卖,见世间诸多惨状,皆因鸦片而起,心中之恨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日,一人牙子欲诱其妻儿抽鸦片,怒从心起拼死上前阻拦,人牙子怒目而视欲对我拳脚相加,我不惧,死抱其腿大声斥道:“鸦片乃祸国殃民之物,你怎么能使他人再陷于水火!”恰此时有人高喊一声诰命夫人来了,人牙子见状只好停了手下跪,那位夫人走上前来见我满身伤痕便问我:“妳何以如此拼死阻拦?”我泪流满面咬牙切齿道:“我的小家因鸦片而亡,亲人因鸦片均离我而去,大国基石是国人身健,可如今洋人便是想借此毁了它,此时只是拿钱财人口去换,此后便是地权国体去换……我恨不能将鸦片尽除,又岂容其再害他人!”她闻我言面露惊色,凝视良久而后道:“妳年纪尚小,有此觉悟实乃难得。”遂令人将我买回府中。

初入府中,我心怀忐忑恐有行差踏错之处。然夫人慈颜善目温言宽慰令我渐安。几日相处我便知晓夫人哪里是买我当丫鬟,若是有个女儿也不过如此相待罢了。乃每日晨起,夫人便唤我至书房手把手教吾读书认字,初时我愚笨不堪,字识不得几个常写错读错,夫人从不责我只耐心指正反覆教导。时日既久文字渐通,夫人又教我理账之术,府中账目繁多,初时眼花缭乱不知从何下手,夫人不厌其烦,从收支明细到账目核算一一为吾详解:“账者,关乎人圈生计,丝毫不可马虎。”夫人严谨令我肃然起敬。制盐之技亦为夫人所授,盐场之中热气蒸腾,夫人示我盐制取之法,选料熬煮结晶,每一道工序皆有讲究:“制盐乃民生要事,当精益求精。”夫人待我甚师比母,我亦勤奋努力不想对不起这份心意,每有所悟夫人皆面露欣慰之色。一日,雨打桐绿,我于书房正专心写字,忽闻府外喧闹来报,言那硝烟英雄林元抚上门请见。我随夫人至正厅,夫人请林先生入座,奉茶毕,林先生便急切道:“如今英军肆虐局势危急,我等当如何抵御外侮还望夫人指点。”夫人神色凝重,起身取出一幅地图铺展于案几之上,我立在一旁亦好奇凑前观看,夫人手指图上侃侃而谈:“林先生请看,此乃珠江口之炮台分布,此处虽有防御,然历经岁月多有疏漏,而大屿山旧部虽兵甲稍逊然其地形险要,若善加利用亦可成为制敌关键。”林先生频频点头,夫人接着道:“我愿将昔日珠江口炮台与大屿山旧部借与先生,助你抗击英夷。”林先生起身深深一揖感激道:“夫人深明大义,此恩此德林某没齿难忘…”夫人正色道:“国难当头我等自当同心协力,只为保我山河护我百姓。”而后,夫人与林先生又就作战细节商讨许久,只听夫人条理清晰分析透彻,所提之策皆切中要害,林先生连连称善,对夫人智谋钦佩不已。天色将晚林先生欲起身离去,夫人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元抚,圣上恐于抗英之事未有我你想的那般坚决…”林先生闻之,微微点头神色凝重未多言语。待林先生离去,夫人独坐椅上对我长叹道:“大乱将至,钝刀慢刮…”我立其侧,闻此言语心下惶然,不明深意,夫人见我懵懂之态缓声道:“英人之侵犹如恶狼入室,圣上犹疑抗英之志不坚,如此下去,国将不国民不聊生,此乱一起,于民而言正如钝刀割肉,痛苦剌绵…”

九月,与林先生被革职的消息一同传回的还有一封名唤许满之人寄来的信,听闻那人早年间是个刺客,前些天才死于英海军司令伯麦之手,夫人见了信愤懑叹道:“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擡眼瞧见我正在写到李易安的“子孙南渡今几年,飘零遂与流人伍。欲将血汗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也不知她是说给谁听的:“求死不能,倒也终于同妳们有了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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