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制药汤,岑拒霜谁也没唤,径自往表哥常居的客舍小院而去。
叔父将她托付给了表哥照看,今时她若想出门走走,需得经由表哥准许。
这些天她一个人闷在屋里时,也想得明白。人人皆有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她有关乎她和太子的秘密不可言说,表哥为何不能有他自己的秘密?
即便如今面对表哥时,她不能全然释怀那日目睹的一切,但这个横亘在心里的结,也比前几日好了不少。
踏入修竹环绕的小院,里头人声依稀传来,岑拒霜心下一定,看来表哥今日就在院中。
“公子,上回的事情已处理干净了。”
“没留下痕迹吧?”
离得近了,江逾白与小厮的对话字句可闻,岑拒霜本欲上前的步伐僵在了半空,她心头一紧,连忙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声响。
他们……在说那日杀人的事?
岑拒霜侧过身躲在茂密的竹林后,偷眼瞧着远处交谈的二人。
“公子放心,”小厮躬身回禀着话,“不过是一群占着江家给的好处就忘形了的刁民,此次杀鸡儆猴,待日后公子您继承了家主之位,想来他们也不敢造次。”
岑拒霜听罢脸色一白,晃着身子正欲离开时,一旁传来丫鬟的惊叫。
“哎呀,姑娘,您怎么在这?”
第21章 指甲刺入胳膊。
岑拒霜为表哥设想过很多理由。
譬如他所杀的,是十恶不赦之人,他所做是为民除害;又或许,杀人之举非他所愿,是家中长辈指派,由不得他拒绝。
诸此种种,都未能料到事实真相竟是这样“杀鸡儆猴”的轻描淡写。
江家乐善好施,在京中广有贤名,偶有动了歪心思的人想多讨得点好,江家便会将其驱逐于外。可如今夺人性命这样的惩罚,沉重得让她难以接受。
眼下因丫鬟出了声,她暴露在江逾白的视野里,她艰难提着步子往前,明明她和他只有几步之遥,岑拒霜却觉隔了好远。
那种陌生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有一瞬间,她竟觉得站在面前的人,不是她认识的江逾白,更不是与她朝夕共处的表哥。
“小霜。”
江逾白仍在唤着她,惯来疏淡的声线让她止不住地想起那日所见。
“都退下。”
他遣散了周围的下人,举步走到她跟前。
岑拒霜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发着颤,“哥哥为何要杀他们?”
江逾白幽邃的眸子掠过一抹冷意,“他们对江家不利,自是当杀。”
岑拒霜只觉手脚冰凉起来,她言语苍白地辩驳着,“朝廷自有律法,哥哥为何……”
江逾白打断了她,“小霜,你还小,这些事情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
岑拒霜高声叫着,因情绪过于激动,说话间她的气息已是起伏不定。
她盯着眼前神色淡漠的江逾白,嗓音艰涩,“在权贵眼里,平民百姓的命犹如草芥,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不是吗?”
她自小身在边关时,便知岑家世代守护的不仅是边关,也是这防线后的万千百姓。
可她也曾见过从京中过来的权贵,对着边关的百姓发难,跋扈妄为,伤了不少百姓。最后那权贵被母亲提枪逼着赶回了京城,她也认清了权贵与百姓之间的鸿沟。
母亲说,既是锦衣玉食,过得比百姓好,便要肩负起应有的责任,而非滥用职权欺凌弱小,无论身份地位,每一个人生来都有被尊重的权利。
她本以为,表哥不可能与那些权贵苟同。
而江逾白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点头,“是。”
岑拒霜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逾白从始至终未曾动容,他保持着异于常人的漠然,眼底没有半分情绪。
她红着眼,疯狂摇着头,“我不明白所谓的利益,我只知道这些百姓的命,乃至整个大熙百姓的命,都是我父母至死也要守着的……哪怕他们有错,他们也罪不至死!若是连这些小老百姓都不懂得尊重……”
“小霜,你累了。”
江逾白不愿再听她多说,传唤着院外的丫鬟,“送姑娘回房。”
待岑拒霜被丫鬟强行搀扶着送回院里,江逾白的小厮从暗处走出。
“老爷子今日又催您和岑姑娘的婚事了……说到底,这婚事成与不成,也不是公子您自己可以决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岑侯爷舍不得岑姑娘,迟迟不肯与咱家定婚期,这样拖延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小厮见江逾白不言,嘴里仍碎碎念着,“公子恕属下多嘴,岑侯爷至今仍不愿对外公开您和岑姑娘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