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流岚提着衣裙嗒嗒嗒地踩在木板上,一溜烟钻进卧房里时,岑拒霜正坐于桌案边,面色怠倦,她对着一碗放温了的药,没精打采地捏着汤匙,一下又一下敲在碗壁,当啷作响。
岑拒霜抬起眼看向咋咋唬唬的流岚,疲软的嗓音有气无力,“怎么了?”
流岚满面喜色,雀跃着步子蹦至岑拒霜跟前,强调道:“姑娘,这回是喜事!”
“江公子备好了聘礼,来咱府上提亲了!”
纤指握着的汤匙“啪嗒”一声坠入了药碗,岑拒霜心头一紧,连着呼吸也变得断续起来。
到最后口舌缠在一起,变作了语无伦次的话,“他……来了,表哥?”
江逾白,不仅来了府上,还来提亲了。
“是呀!”流岚权当姑娘对突如其来的提亲感到意外,她嘻嘻笑着,打趣似的安抚着岑拒霜,“姑娘过些时候要改口了,我们也该叫姑爷了。”
岑拒霜已然听不清流岚打趣的话了,惊慌的感觉再度溢满心间,她只觉手脚冰凉起来,好不容易有了的半丝温度正在逐步流逝,她敛下眼,十指攥紧了衣角。
流岚并未注意到岑拒霜的异常,全然沉浸在迎喜事的兴奋之中,一个劲儿说着,“姑娘和江公子自小就有婚约,如今相伴这么多年,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岑拒霜倏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流岚这才发觉不对劲,她迟疑着回答了话,“说姑娘和江公子……修成正果。”
岑拒霜紧紧盯着流岚,“前一句。”
流岚怔怔照做,“姑娘和江公子……自小就有婚约。”
气息不受控制地促然起来,岑拒霜压抑着心口的沉闷,续问着,“你听谁说的?”
流岚意识到问题出在了何处,自家姑娘和江公子有婚约这事,姑娘本人似乎并不知晓。
流岚如实吐露,“是侯爷院子里的嬷嬷……适才江公子登门提亲,嬷嬷乐得合不拢嘴,就同我们院子里的丫鬟们说起了当年旧事……嬷嬷提到了,姑娘您还在赴岳将军腹中时,就已和江家定下了婚约,只是您出生后身子不好……便鲜有人提起此事。”
岑拒霜摇晃着身形,险些从软椅上趔趄着摔下去。
好在流岚眼疾手快地搀住了岑拒霜。
岑拒霜觉着快要喘不过气来,江逾白娶她,是因为他们本就有着婚约。他这五年把她当作任务一样照顾,不仅是因为他想要娶她才这么做,而是他早把她当作未来的妻子。
长辈的要求,自视的责任,每一条的初衷都不是为了岑拒霜她这个人。
可既然她与江逾白有婚约,为何这么多年,从没有人告诉她?
就连叔父也对她闭口不提,甚至还在前些时日的赏春宴上,让她自行瞧瞧京中的公子哥们有否中意的。
诸多不解的思绪烦扰,岑拒霜良久才缓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把着流岚的衣袖,颤声问道:“叔父几时回来?”
流岚答道:“侯爷入宫还需一时半刻才能回,江公子也在等着侯爷回来呢。”
岑拒霜盘算着时间,心如死灰。
江逾白在此时登门提亲,她还没来得及与叔父言说这些日发生的事情,也没想好如何与叔父言说。
届时叔父回府,凭着叔父以往对江逾白的信任,又有她与江逾白的婚约摆在明面,这门亲事极可能会成,或者说,这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咳咳咳——”
想到这些,岑拒霜再也抑制不住堵塞的心口,猛地俯下身咳嗽起来。
流岚高声尖叫着,“姑娘,姑娘!来人,快叫大夫过来!”
岑拒霜咳得脱了力,惨白的手指死死抓着流岚的衣袖,她无力地摇了摇头,正欲说着不用之时,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
“小霜。”
——是江逾白。
岑拒霜只觉似有寒凉雨水瞬间倾盆而下,淋透了一身。
屋外,江逾白一袭浅青衣衫,执着竹伞徐徐步来。雨水缘着三十六骨竹节落下,溅起朦胧雨色,白茫茫的寒气散在他那张凛冽的面容处,疏淡如冰,她望着江逾白无波的眸子,心口涌来的大雨透凉更甚。
岑拒霜徒劳地呼着气,把着桌案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先下去吧。”
江逾白屏退了左右,此间屋内只剩了二人,眼见他步步走来,岑拒霜下意识往后退着。
她抬起苍白的脸,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去正堂吧。”
江逾白闻声皱起了眉,这样的逐客令,无疑是想将他赶出她的卧房,也一并把他与她从前的过往摒弃。他被她收回了可以出入她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