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儿荣国府亦处于风暴之中心,贾府的这位老太太,也着实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了。
“回老太太,尚无消息。”贾琏站了起来,那两只熊猫眼甚是明显。
这一阵儿,贾琏亦是心惊胆战,根本无法安歇。
“再多派些人手,莫要只靠着茗烟那一群小厮,差执事前去,不,把芹儿、菌儿几个都派了去,叫他们警醒着些,无论如何要把消息探听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回来禀报。”
贾琏赶忙应了一声,出去差人。
正在此时,身着蓝袍、头戴乌纱帽的贾政也一路回到了荣禧堂。
贾政面色凝重。
将隆安帝被林朝云等人挟持着到正阳门之事说了出来。
贾母在内的所有人都惊惶不己。
贾政两眼含泪,对贾母和众人说道:“瑞儿若在大朝会时坦然认罪,至多免官削爵,可在大朝会上,他仍坚称能将粮食运至神京。皇上被林朝云等人逼迫着去了正阳门,这下子,瑞儿不但难以脱身,一旦欺君之罪坐实便是死罪,还会牵连到咱们府里。儿子未曾随朝官去正阳门,便是要提前回府做些准备……”
贾母此时反倒镇定下来,冷声道:“准备什么?这个节骨眼儿上,哪家敢接收咱们家送出的金银细软,又或是帮咱们藏匿人口?只能逆来顺受了,若真到了抄家流放,女眷发卖的田地,珠儿家的,琏儿家的,珍儿家的,蓉哥家的,还有那几个姑娘,一听得有人来抄家,便赶忙自尽,莫要去那教坊司辱没家门,自己也免受那无尽的羞辱。”
大周的勋贵人家,最惧怕的便是抄家。
一旦到了抄家的地步,家产尽数抄没。
男子或斩首或流放。
女眷被发往教坊司。
那是怎样的去处,虽归礼部管辖,却与礼毫无干系。
世家大族的媳妇、千金小姐,到了那里便成了任人鱼肉的羔羊。
许多人就爱到教坊司花些银钱,侮辱那些官眷家眷。
当真是一点朱唇万人尝,真真是生不如死。
在场被贾母点到名的,个个皆是面色惨白,惊惶到了极点。
贾母却甚是镇定。
转头朝着薛姨妈笑道:“叫姨妈看笑话了,横竖与薛家无干,若真有抄家之人前来,请姨妈带着哥儿、姐儿先行离开便是。”
薛姨妈听了,亦是面色苍白。
勉强笑道:“老太太,应当不至于此般田地吧?”
贾政在一旁说道:“必定是如此了,我贾家没救了……”
这刹那间,一群妇人都恨不得把这位二老爷掐死……
薛蟠虽不敢咒骂自己的二姨丈,却也没好气地说道:“瑞哥儿不是那种莽撞之人,况且怎会将自己置于绝境?他有那般愚蠢?决然不会的。”
黛玉此次并未言语,可那俏脸上坚定的神色亦表明她与薛蟠看法相同。
就连宝钗虽也是脸色雪白。
但其眼神里的坚定之色,与黛玉相较亦不遑多让。
史湘云在一旁冷哼道:“你们就这般迷信这个瑞哥哥,我看他可比不上二哥哥许多……起码二哥哥就在咱们一群人里厮混,可不会给家族招惹如此大祸。”
贾政竟破天荒地有了赞同之感……
宝玉更是双眸含泪……
湘云妹妹,真是知音啊。
这时,外面传来凤姐儿的呵斥声。
“我这会儿哪有闲工夫见这么一个人?”凤姐儿没好气地说道:“给她二十两银子,打发她回家去便是了。”
“是,是我的不是。”
周瑞家的自觉很失颜面,也只能含羞应承下来。
“外面是怎么回事?”贾母说道:“凤儿好好的,发的什么脾气?”
凤姐儿柳眉舒展了些,一阵风似的又进了堂内,脸上勉强带着笑意说道:“有个从南郊那边过来的王府老亲,说是来求见二太太的,咱们这会儿哪有闲空儿见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我让周瑞家的给二十两银子,回了她,也让她不白跑这一趟便是了。”
贾家铲除了赖家、吴家之后,日常的开销用度倒是宽裕了不少。
对于这些前来打秋风的沾亲带故之人,最少也给二十两银子打发。
莫要得罪人为妙。
贾母却来了兴致,勉强笑道:“叫她过来吧,我且问问南郊那边的情形,也莫叫人说咱们家摆架子。”
“我竟把这事儿给忘了。”凤姐儿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立刻就大步朝外走去。
她心中,实则也是七上八下,担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