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此情形,怕是一日也撑持不住,整支大军便要溃散。
孙承恩眯着双眼,望向中军。
但见那边稍有异动,他便要抢先一步而降。
众人皆相互觑着。
只因辽镇不但会出卖外镇同僚,连皇帝亦敢出卖,同理,自家人亦会出卖自家人。
此乃一种传承。
在前明之时,数番生死攸关的大战,率先逃窜、出卖同僚者,必是辽镇无疑。
沙岭一战,祖大寿先自奔逃。
浑河血战,辽镇主力坐视不理,将川军白杆兵与戚继光之浙兵余部出卖于浑河岸边。
松锦大战,吴三桂亦是率先遁走。
此种叛变与出卖之举,算是深植于辽镇的骨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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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恩那边亦有异样了。”祖学让瞧了瞧身后的城头,轻声道:“兄长,咱们若要降,可要与那孙家的打个招呼?”
“不必了。”祖学恭摇头道:“咱们一动他便会动,无需提前招呼。反倒落人口实,万一有变数,岂不是自找麻烦?”
“兄长可是说贾瑞?”
“嗯。”
祖学恭满面沮丧。
上回聚议之时,众人原是打算将西平堡一带沿辽河河套附近的东虏驱逐。
沈阳外围的便不再理会。
维持辽镇大体完整,不让贾瑞寻得破绽与借口。
再者便是保全辽镇兵力完整,给贾瑞一个下马威。
怎料此次用兵竟是一败涂地。
原本辽镇隐忍不战,乃是为保全实力。
如今祖学恭在内的众将领方才渐渐明白,便是真虎,长时间蛰伏亦会失了虎威。
何况他们本就并非老虎,不过是狗,一只病狗罢了。
如今连汪汪几声的气力与胆量也无。
一切皆将近尾声。
产业、权力、富贵。
实在可叹可惜。
祖学恭面上略显狰狞。
既决意舍弃,自然要多带些筹码。
军堡上方的数十文官便是上好的筹码,这些文官皆是外乡人,其中便有广宁知府、辽镇监军张文尘。
这些文官大多被收买,众人平日瓜分好处。
然到了这生死攸关之际,自是要借这些人的头颅一用。
他们亦不可能真心归降,东虏向来喜武将归降,除了当年的皇太极,亦不喜汉人文官。
便是入关之后,投降的武将亦有爵位与佐领,洪承畴立下那般大功,爵位却低,佐领亦少,于降臣之中至多算三等。
眼前这些文官,用作进阶之梯亦是极好。
如今,只待最后的一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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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一名中年文官猛地抬起头来,一脸愤懑地说道:“此次出战,下官便说太过莽撞了,如今落到这般不利的境地,下官恐底下的辽镇将领己生投降之意,我等这一干人,性命堪忧了。”
张文尘亦是面色灰败。
战局极为不利,此乃众人皆能瞧见的事实。
一旦辽镇大规模投降,他们这一伙人的下场亦是不言而喻。
“朱国瑞,你这是与张大人说话?”一名七品文官吆喝道:“还有没有下官对上官的敬重了?”
“去你娘的马屁精!”朱国瑞一脸虬髯,极为粗野地一脚踹过去,骂道:“皆是你们这些糊涂虫,平日收受那些大将的贿赂,全无官威,连些许自尊亦无!到了这般田地,还不忘阿谀奉承!他娘的!将你们交与东虏,待到一个个被砍脑袋的时候,看看你们这帮混账拍马屁管不管用!”
朱国瑞之言令张文尘大为不悦,然他只是面色铁青,却也不便开口反驳。
实则,在场之人多半己是绝望。
仅有少数脑子不清醒者还瞧不出事态之严重。
若无奇迹,他们这些大周文官怕是当真要以身殉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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