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电话,秦迹一个人往家里走。
秦近早己搬了出去,此时他也回了自己的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长大以后,他们两个人变成了陌生人,连通话都变得很少。
郑媛媛的房间还亮着灯,似乎是在等着他回来。
秦迹走过去,敲了敲她的门。
郑媛媛披着一件外袍,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头发凌乱,神情憔悴,不复平时的光鲜靓丽。
见了他来,示意他坐下来,端详着他的脸,开门见山地问:“阿迹,妈妈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跟我说实话。你和语叶……究竟你是怎么样的想法?”
秦迹缓缓答:“我的想法,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胡闹啊。”郑媛媛扶额,“将来你打算怎么办?”
“将来。”秦迹顿了顿,将来这件事,从来都不取决于他,是生是死,都在语叶的一念之间。
“我的事,您不用操心。”
“你非得跟妈妈这么生分,是吗?”郑媛媛平生最恨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然而他向来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情绪改变想法,于是理智地对他分析,“这事儿被你爸爸知道了,他会觉得丢尽了脸面,语叶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而且,阿近……”
她说不下去了。
“我会补偿他。”秦迹说,“我己经请律师起草了一份协议,放弃继承家里所有的资产,将来全部都给阿近,这样足够吗?”
郑媛媛的眼泪刷地下来,她拭着泪说:“你还在怪小时候的事情,是不是?怪我觉得你有问题,逼你做康复;怪我生了弟弟忽视了你,不够关心你;怪当年我和你爸吵架闹离婚,你要带我走,我没有跟你走——你永远不肯原谅妈妈,是吗?”
秦迹轻叹:“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您又何必一首放在心里?”
郑媛媛看着儿子,心里的苦无处发泄。这张脸跟她多么相像啊,带出去谁不夸一句,他是她的骄傲,可是事实呢?
秦迹出生之后,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时候,初为人母的郑媛媛,本来情绪就不稳定,秦振业忙于应酬,对她的关心减少,夫妻二人的关系,僵硬到了极点。
最让人痛苦的是,她的孩子好像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那个年代,“自闭症”、“发育迟缓”之类的报道极少,她只知道别的小朋友都是正常的,而自己的孩子是不正常的。
他逗不笑、行为刻板,常常一个人反反复复地把玩具排列整齐,到了两岁的时候,别的孩子都己经对答如流,他仍是不开口讲话。
连父母亲人都把责任怪在她这个做妈妈的头上,怪她怀孕的时候化妆、怪她乱吃东西、怪她没有带好孩子……
压力如此之大,她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崩溃大哭,而她痛哭的时候,秦迹只是呆呆站着,没有任何反应。
她觉得心寒、心痛,为自己不值得。又不得不在每一个黎明到来时,尝试自洽。
家人们带他求医问药,用各种刺激性的治疗办法,逼迫他康复。
有一次秦迹受不了电磁治疗,痛苦不堪地躺在地上抽搐,郑媛媛哭着搂着他,心里甚至觉得庆幸:他终于有反应了!不再是无药可救!
好在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慢慢地长大了,虽然仍旧跟别人不一样,但至少是个行为正常的人。
他也开始在其他地方,尤其是读书方面,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天赋。
那段痛苦的日子,渐渐被所有人遗忘了,除了身为母亲的她。
别人见了她,只会调侃一句,“生了一个高冷学霸”。
只有她忘不了,在她抱着他崩溃嚎啕之时,他空洞麻木的眼神,他连自己的母亲都无法共情,他明明是个情感冷漠的怪物!
从那时候起,她就开始不那么爱他了。
再度怀孕的时候,郑媛媛做了充足的准备,不再打扮,不去理发店,一餐一食严格按照标准。
幸而老天爷眷顾她,又给了她一个完全健康的、活泼的孩子。
秦近的到来给他们的家带来了欢声笑语,她和秦振业的关系也因此重修于好。
随后便是幸福美满的生活,秦振业的仕途亨通、平步青云,生活因此变得一帆风顺、事事称心。她成了人人都羡慕的富太太。
郑媛媛扪心自问,她从来没有在物质上偏向于任何孩子,极力公平地对待他们。
秦迹跟他们不亲,又不是她的错!明明是他,从来没有对父母敞开心扉过。
郑媛媛看着他,看着这个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