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羽毛笔蘸着墨水,写下:\"这不仅是战争的武器,更是毁灭的象征。当硝石的烈焰与液态汞相遇,产生的不只是高温,还有足以吞噬一切的诅咒。\"
船舱深处,几个佛郎机工匠正在研究缴获的磁黄铁矿样本。\"卡洛斯先生,这种矿石与汞液结合后产生的磁场异常强大。\"一名学者推了推圆框眼镜,\"但我们在实验中发现,接触过混合物的老鼠出现了癫狂症状,死后尸身布满银色结晶。\"
卡洛斯合上笔记本,望向窗外深邃的海洋。他想起在银矿目睹的场景:明军千户陆远手持刻满密文的银山罗盘,硝石爆炸的火光中,液态汞如银色洪流般席卷而来。那些倭寇武士的惨叫,以及汞雾中扭曲的面容,都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继续研究,但要小心。\"卡洛斯敲了敲桌面,\"记住,我们追求的是力量,不是毁灭。\"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船舱底部的储物箱里,几块沾染汞毒的矿石正在悄悄腐蚀木箱,银色的汞珠顺着缝隙渗入海水,随着洋流,将这场灾难的种子带向更远的地方。
在葡萄牙里斯本的皇家科学院,学者们对这些来自东方的神秘样本充满好奇。他们将汞镜残片研磨成粉,与磁黄铁矿混合,试图复制出威力巨大的武器。但实验室内很快传出噩耗:三名参与研究的学者出现幻觉,其中一人跳入熔炉,另外两人互相残杀。他们的尸身上,同样覆盖着一层诡异的银色汞霜。
这场由福建银矿引发的灾难,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逐渐扩散。日本的武士传说中,多了一种能让人化为银尸的诅咒;欧洲的炼金术师们,开始在典籍中记录这种神秘而致命的物质。而在佛郎机人的船队中,卡洛斯的笔记本被反复传阅,那句\"毁灭的象征\",成了所有探险家既恐惧又向往的警示。
十年后,当新的船队驶向福建银矿时,等待他们的,不仅是传说中的财富,还有那片被汞毒侵蚀的土地,以及永远凝固在银色噩梦中的,无数冤魂。
银蚀心碑
万历三十五年深冬,福建银矿外围的界碑已覆满铜绿。陆远裹紧褪色的披风,踩着凝固的汞溪边缘前行。月光落在他斑白的鬓角,将那些细碎的骨裂声都染成了银灰色。十年前那场硝石与汞液的爆炸,此刻仍在他的关节里轰鸣,每走一步,都像有无数银针顺着骨髓游走。
\"大人,该换药了。\"老周的遗孀颤巍巍递来陶碗。药汁混着磁黄铁矿粉末,在夜色中泛着铁锈色。陆远望着碗中沉淀的银色絮状物,恍惚又看见白鹭村那个抽搐的年轻渔夫——他的骨骼碎裂时,发出的声响竟与这药汁搅动声如此相似。
自从汞毒蔓延,陆远将家安在了矿洞入口的石屋里。十二扇破旧的汞镜残片嵌在墙上,白天折射着惨白日光,夜里便成了照见噩梦的魔镜。他总在午夜惊醒,梦见松浦信玄扭曲的独眼,梦见村民们戴着铅制面具的脸,那些鳞片般的斑块在他眼前不断放大,最终化作铺天盖地的液态汞将他吞噬。
\"父亲,外面的人都说您是刽子手。\"长子陆青将热茶放在案头,烛光映着他脸上初现的汞斑。陆远握茶盏的手猛然收紧,滚烫的茶水泼在布满老茧的虎口,却比不上心口泛起的寒意。这些年,他散尽家财建立的医馆始终治不好\"汞颤症\",反而让越来越多的人认定,他才是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
矿洞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回响,那是未完全损毁的汞泵仍在徒劳运转。陆远拖着僵硬的右腿走向声源,月光透过穹顶裂缝,在凝固的汞溪上切割出蛛网般的纹路。他弯腰拾起一块磁黄铁矿,指尖触到矿石表面细密的汞珠,十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亲卫陈九替他挡下汞毒吹箭时,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和此刻汞珠的触感竟如此相似。
\"陆千户好大的威风!\"尖锐的质问刺破夜色。十几个蒙着面的村民举着火把围上来,领头的瘸子拄着的拐杖,正是用当年病死的耕牛腿骨制成。\"我儿子才八岁!\"妇人扯开衣襟,露出怀中婴儿布满银色斑块的后背,\"他连话都不会说,骨头就碎成了渣!\"
陆远的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的银山罗盘早已锈迹斑斑,密文被汞毒侵蚀得模糊不清。老周临终前咳着血沫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硝石与汞火...本是双刃剑啊...\"此刻,火把的热浪卷着村民的咒骂,让他想起硝石爆炸时那刺目的银蓝光,原来毁灭与守护,从来都只隔着一道随时会崩塌的防线。
暴雨突至,浇灭了火把。村民们骂骂咧咧地散去,陆远却站在雨里不肯离开。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