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上的伤痕完美吻合。
“原来远距离投掷时,斗状炮管的重量能保证精准套颈,缩短的炮管让齿轮更贴近颈部,12齿的高密度设计能瞬间切断骨头,”小周指着模型说,“铁链回收时,缺口卡住颈椎,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只找到齿轮残片,头颅却不见了——被凶手带走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赵莽把那个12齿毛坯放在桌上,月光透过雪幕照在上面,齿牙的阴影在墙上投下十二道细线,像个被分割的钟表。他想起元化刻在颈椎骨上的名字,想起河底那些沉默的齿轮,想起地下室里那些沾血的铁链——原来这血滴子转动的,从来不是简单的杀戮,是两种文明碰撞时,最狰狞的齿轮咬合。
小周突然指着模型的铁链说:“您看这链节的数量,正好是三十节,对应佛郎机炮的射程刻度。”
赵莽凑过去看,果然,每节铁链上都有个细小的刻痕,三十节正好对应三十步的射程。他想起那具骸骨出土的位置,距离商栈正好三十步——凶手当时就站在商栈的窗口,完成了这场精准的远程谋杀。
他把齿轮毛坯放进证物袋,袋口的拉链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极了血滴子回收时的铁链响动。或许有一天,当这个完整的血滴子模型出现在法庭上,人们会看清:那些被称为“西洋利器”的发明,一旦被用来屠戮,再精密的齿轮,也只会转出罪恶的轨迹。
雪停时,赵莽站在商栈外的小巷里,看着地上新落的积雪,想象着五百年前那个雪夜,元化在这里听到的最后声音——铁链破空的呼啸,齿轮转动的嗡鸣,还有自己颈椎被切断的脆响。他突然明白,那个藏在齿轮里的“元化”二字,不是签名,是血书,是一个被异国凶器杀死的人,留给世界的最后证据。
他摸了摸怀里的证物袋,齿轮毛坯的棱角硌着胸口,像块未融化的冰。或许有一天,博物馆会把这个毛坯和血滴子的复原图放在一起,旁边标注着:这是一段被缩短的炮管,也是一段被扭曲的历史,它提醒我们——真正的武器从来不是钢铁,是人心深处那把看不见的刀。
账册暗痕
赵莽蹲在商栈地下室的暗格里,鼻尖几乎要碰到那本摊开的账册。账册的纸页是马尼拉产的蕉麻纸,带着海腥气的纤维里,嵌着几星暗红的斑点——和血滴子铁链上的血迹属于同一血型。马灯的光太暗,他不得不掏出紫外线灯,光束扫过泛黄的纸页,被划掉的字迹突然显露出淡蓝色的轮廓。
“改造费……马尼拉总督……”他逐字辨认着,指尖划过纸面被小刀刮过的毛边,“特殊要求……”这四个字被划得极深,纸页都透出了洞,但残留的笔画走势,让他想起上周在档案馆见过的后金贝勒府文书——那种起笔时的弯钩,收笔时的顿挫,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
暗格外传来脚步声,赵莽迅速把账册塞进防水袋,贴胸藏好。紫外线灯的光束无意间扫过墙角的铁架,架子上的黄铜零件突然显出荧光,像撒了层磷粉——是血滴子的扳机部件,上面刻着个简化的狼头标记,那是后金努尔哈赤的军旗图案。
他想起那些从河底捞起的齿轮残片,残片内侧有细微的凿痕,当时以为是铸造缺陷,现在看来,那是狼头标记被刻意磨掉的痕迹。
“特殊要求……”赵莽在暗格里默念。后金贝勒府的文书里,曾反复提到“西洋利器”,要求“能断颈、易携行、可远掷”——这正好对应着血滴子的三大特征:齿轮切割、斗状轻便、铁链投掷。
脚步声停在暗格门口,有人用西班牙语低声交谈。赵莽屏住呼吸,听见“贝勒”“蒙古奸细”“贡品”几个词混在脚步声里。当脚步声远去,他从暗格里爬出来,发现铁架上多了个新的木盒,盒里装着十二枚银质勋章,每枚勋章背面都刻着12齿齿轮,边缘刻着后金的满文。
“是赏赐。”赵莽拿起一枚勋章,银质的边缘还带着铸造时的余温,“西班牙人用改造后的血滴子讨好后金,作为交换,他们得到了在辽东贸易的特权。”
他翻到账册的最后几页,上面用红墨水记录着交货日期,每次交货后都跟着个符号:?。这个菱形符号他在神机营的军报上见过,代表“清除奸细”。最近的一个?标记,正好在元化“溺死于护城河”的三天后。
回到实验室,赵莽把账册上的残留字迹与后金贝勒府文书进行笔迹比对。电脑屏幕上,两个“特”字的笔画重叠处发出绿光,连最后一笔的颤抖弧度都完全一致——那是书写者在紧张时才会有的笔迹特征。
“是济尔哈朗贝勒。”小周指着文书上的署名,“他负责后金与西洋的贸易,难怪能接触到西班牙人。”
账册里夹着张折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