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影,是要用不同矿源的银,显露出不同的秘密,只有同时掌握两种银的人,才能看懂完整的地图。
矿道深处传来银矿崩塌的声响,西班牙人显然在盲目开采。赵莽将双色银币收好,金面具在火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在嘲笑殖民者的短视——他们只看到颜色的差异,却看不见差异背后的联系。
离开塔斯科时,赵莽最后看了眼那座银矿。夕阳为矿脉镀上层淡金,与他口袋里的银币反光融为一体。他忽然想起《九章算术》里的“均输”篇,那里说“远近劳费贵贱多少平均之”,真正的公平,从不是只看表面的颜色,而是懂得每种特质都有其价值。
阿武总问为什么玛雅人要费这么大劲。赵莽指着路边的野花,红的黄的开得正盛:“你看这花,颜色不同,根却长在一起。银子也一样,指纹不同,终究都是天地所生。”
水晶棱镜里的矿脉
赵莽将水晶石按在磨刀石上打磨时,矿道里的滴水声恰好成了计时的节拍。这块从玛雅神庙遗址找到的水晶通体透亮,横截面天然带着三个棱角,他想起《天工开物·珠玉》篇里的话:“水晶出深山穴中,大者如盆盂,小者如拳,其色清明,照之无影。”
“头儿,这石头能当镜子用。”阿武举着水晶往岩壁上照,光斑里竟浮现出淡淡的彩虹,红、橙、黄、绿顺着光线排列,像极了雨后的天空。
赵莽的手指在水晶棱角上摩挲,忽然想起在马尼拉见过的西洋镜——荷兰商人用三棱镜将阳光分成七色,说是“上帝的调色盘”。&¥o5£_¨4+看?书?` 2更 三天后,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矿道裂缝照进来时,赵莽举起了打磨好的水晶棱镜。棱镜将光束折射在对面的岩壁上,形成道清晰的光谱。他将塔斯科矿的银币放在光路中,光谱里的黄色光带突然变得格外明亮,在岩壁上投下道清晰的刻痕。
“量一量。”阿武用麻绳顺着光带比划,从红光到紫光共七段,塔斯科银币强化的黄光是第五段,刚好在580个麻绳结的位置。赵莽换用波托西矿的银币,黄光带明显左移,停在560个绳结处。
“是波长。”他忽然想起算筹的刻度,“就像用斗量米,光也能用长短计量。塔斯科的银含硫高,光的波长就长;波托西的含铅高,波长就短。”岩壁上的两道刻痕,成了区分两矿的精准标记。
矿道外传来西班牙税吏的争吵声。一个说刚收的银币颜色不对,另一个坚持用王室的镜片检查。赵莽冷笑——那些镜片只能看出颜色差异,却测不出精确的波长,就像用眼睛估米斗,总有误差。
他将棱镜固定在银箱盖上,制作了简易的测量装置:棱镜折射阳光,银币反射特定波长的光,岩壁上的刻度直接显示数值。当印第安银匠带着新采的矿石来测试时,装置立刻区分出哪些来自塔斯科,哪些来自波托西。
“比西班牙人的镜子准。”银匠用手指着580的刻度,那里对应的矿石含硫量最高,冶炼出的银最纯。赵莽忽然明白,玛雅人面具上的符号间距,其实就是波长的标记——每组符号的间隔,刚好对应光谱上的刻度。
金面具眼眶处的凹槽,此刻有了新的意义。当塔斯科银币嵌入时,凹槽边缘的刻痕与棱镜光谱的580刻度完全对齐;换用波托西银币,刻痕则指向560。这哪里是简单的机关,分明是玛雅人设计的原始光谱仪。
“他们早就懂分光的道理。”赵莽抚摸着面具上的蛇鳞,那些银丝连缀的鳞片间距各异,反射阳光时会产生不同的光晕。祭司说的“羽蛇神的鳞片会唱歌”,或许就是指光的波长差异产生的视觉效果。
西班牙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几天后,赵莽发现矿道外多了几个背着棱镜的传教士,他们用尺子测量阳光的角度,却不知该将银币放在何处。阿武故意将一枚混合了两矿成分的银币丢在他们必经之路,传教士们对着光谱争论不休,始终测不出准确数值。
“他们只学了皮毛。”赵莽将记录波长的纸卷塞进竹筒,藏在水晶棱镜的底座里。底座内侧刻着行小字:“万历二十三年,闽人李某制镜测银。”原来早在百年前,中国工匠就用类似的方法检测银矿纯度。
离开矿道前,赵莽最后测试了一次装置。塔斯科银币的光谱在岩壁上投下580的标记,与面具核心符号“○·—”(25)结合,刚好指向矿脉最深处的富矿。这个被西班牙人忽略的数值,成了打开宝藏的最后一把钥匙。
“光不会说谎,数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