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跨卷伏笔
第一卷:汞齐银的踪迹
第一章 白银里的汞影
崇祯十年的银锭密语
一、咸腥里的破绽
崇祯十年的泉州港,春雾裹着海盐的气息,黏在赵莽的棉布短褂上。-r`u`w_e¨n^x~s!.`c_o,m·他蹲在码头上,指尖划过那枚刚卸船的银锭,指腹触到几处芝麻大的凹痕,像是被虫蛀过。
“赵爷,这批货可是墨西哥来的,西班牙大班亲自押船,错不了。”牙行的王掌柜搓着手,声音被海浪拍打的闷响吞掉一半。
赵莽没抬头,从腰间解下鹿皮囊,倒出一小截竹片。他用竹尖轻轻刮过银锭表面,那些凹痕里簌簌落下银灰色的粉末,落在他掌心的瓷碟里。粉末细得像烟尘,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怪味——不是白银该有的金属腥,倒像是……烧过的朱砂。
“王掌柜见过墨西哥银锭?”他忽然开口,眼睛仍盯着那枚银锭。阳光从雾里钻出来,银锭边缘泛着青白色的光,那些细微的汞斑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像撒了把碎星子。
王掌柜噎了一下:“这……西班人说的,船票上写的也是新西班牙总督府的戳子。”他指了指货箱上的火漆,暗红色的蜡印上确实有皇冠纹章。
赵莽站起身,海风掀起他鬓角的白发。五十岁的人了,在市舶司当了二十七年巡检,经手的银锭能堆满半个仓库。他见过日本银的雪花纹,见过安南银的鱼卵斑,更见过秘鲁银锭上那特有的、被汞水浸过的雾状痕迹——就像此刻瓷碟里的粉末,遇着他刚滴进去的硝石水,正慢慢变成紫黑色。
“把这批货扣下。”他朝身后的兵丁扬了扬下巴,“取火盆来。”
二、火盆里的真相
市舶司的验房里,炭火噼啪作响。赵莽把瓷碟架在火盆边,手里捏着根铜针,时不时拨弄一下碟里的粉末。
西班牙大班卡洛斯闯进来时,皮靴踩在青砖地上咚咚响。“你们无权扣我的货!”他操着生硬的官话,腰间的佩剑撞得铁鞘乱响,“墨西哥银矿的税单都在这儿!”
赵莽没看他递过来的羊皮纸,只指着瓷碟。原本紫黑色的粉末正在冒烟,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像是打碎了水银镜。“大班先生,您见过用汞齐法提银的墨西哥银矿吗?”
卡洛斯的脸在火光里变了色。他猛地看向那些堆在墙角的银锭,货箱敞开着,数百枚银锭整齐码放,每一枚的侧面都有细微的凿痕——那是秘鲁波托西银矿特有的标记,矿工们会在银锭铸成后,用凿子敲掉表面多余的汞壳。
“这……这是运输途中蹭到的。”卡洛斯的声音发紧,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袖口。
赵莽笑了。他从抽屉里取出个锦盒,打开来,里面躺着枚半旧的银锭。银锭表面坑坑洼洼,像是被虫蛀过,边缘却有个清晰的鹰徽——那是秘鲁总督府的印记。“三年前,我验过一批秘鲁银,也是这股子汞味儿。”他用铜针挑了点自己带来的银粉,撒进另一个瓷碟,“您瞧,同样用硝石水试过,再烧,颜色是不是一样?”
两团紫色的烟雾在火盆边盘旋,渐渐融成一股。卡洛斯的喉结动了动,忽然抓住赵莽的胳膊:“你要多少?开个价。”
赵莽甩开他的手,铜针“当啷”落在地上。“崇祯七年,秘鲁银矿暴动,三千矿工死在水银池里。”他盯着卡洛斯的眼睛,炭火的光在他瞳孔里跳动,“西班牙王室为了稳住局势,对外宣称关闭了波托西矿。可实际上呢?你们把银锭运到墨西哥,换上火漆,再往东方运——这样既能瞒住秘鲁的控制权,又能让白银的利润流进王室口袋,对吧?”
卡洛斯的脸彻底白了。他忽然想起去年在利马港装船时,那些印第安矿工背着银锭走过水银池,裤脚滴下来的汞水在石板上积成小小的银镜。有个老矿工的手被汞水蚀得溃烂,露出森森白骨,却还在笑——因为他能分到一把碎银,够买半袋玉米。
三、账本上的暗流
入夜后,验房的灯还亮着。赵莽铺开泉州港的贸易账册,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墨迹。万历年间,每年从这里上岸的白银不过十万两;可去年,这个数字变成了一百三十万——其中自称“墨西哥产”的,占了七成。
“爹,您真要跟西班人较真?”儿子赵二郎端着热茶进来,他刚从船坞回来,裤腿还沾着泥。“王掌柜说,卡洛斯背后是吕宋总督,咱们……”
赵莽打断他,指着账册上的红圈:“你看这几笔,去年三月、七月、十月,每次秘鲁传来暴动的消息,泉州港的‘墨西哥银’就多三成。”他用指甲敲了敲纸面,“波托西的银矿深达百米,矿工得跪着爬进去,用汞水浸泡矿石——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