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裂得更宽了。”赵莽果然在门缝里摸到冷风,比别处低了至少三度。他想起父亲修渔船时,总说铁钉钉木板要留缝隙,热天涨冷天缩,太紧反而会崩。
佩德罗的火把照进矿道,赵莽赶紧躲进闸门阴影。他看见殖民者正往银闸上泼葡萄酒,酒液流过的地方,银板泛出灰黑色,那是汞银合金的颜色。佩德罗的声音带着暴躁:“再打不开门,总督就要用炸药把整座山炸平!”
赵莽的手指突然碰到块松动的银砖。银闸的结构是外银内石,中间夹着层铅板——铅能挡枪子,却挡不住汞蒸气。他想起《九章算术》里的“合金术”,银占九成,铅占一成,这种配比的银器最容易导热,也最容易被汞腐蚀。
特奥的血滴在银砖缝里,汞珠突然沸腾起来。老头突然拽住他往闸门右侧推:“那里的银板最烫!汞蒸气都从那儿跑,缝隙也最宽!”赵莽的矿镐插进缝里,果然能撬动半寸。他听见闸门后传来汞珠滴落的声音,密集得像下雨——那是迷宫深处的镜阵正在释放毒气。
佩德罗的火枪突然响了,铅弹打在银闸上,溅起的银屑在空气中冒烟。赵莽看见殖民者的手指碰到银板,立刻起了水泡,就像被滚油烫过。去年那个福建老乡就是这样,先是手指红肿,接着喉咙发紧,最后七窍流血死在矿道里,尸体旁的汞珠还在慢慢滚动。
“银闸是在喂毒。”特奥的声音越来越弱,“纯银吸了汞蒸气,就成了毒罐子,碰一下就沾三分。”赵莽突然明白,为什么胡安总戴着皮手套摸银闸,而那些新来的监工总爱徒手抓银锭——他们知道银会导热,却不知道银早被汞喂成了毒物。
深夜的矿道突然震颤,赵莽撬开第三十七块银砖,后面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他把硫磺石塞进洞口两侧,看着汞珠在硫磺上结块,像冬天河面上结的冰。特奥的铁链缠在他腰上:“带着银砖走,汉人认得这成色,他们会知道这里有我们的血。”
赵莽钻出洞口时,看见银闸在身后慢慢合拢。佩德罗的惨叫混着汞蒸气的爆裂声,殖民者们正互相撕扯着喉咙,他们的影子在镜面上扭曲成银灰色,像被汞蚀过的银器。而他怀里的银砖,正透过粗布衣服传来灼人的温度——那是银在释放吸收的汞毒,也是无数矿工没说出口的疼。
三个月后,马尼拉港的汉人当铺收到块奇怪的银砖,表面总覆着层灰黑色。其中个福建掌柜认出砖缝里的硫磺渣,突然想起三年前失踪的侄子,后腰上有块被汞蒸气烫出的疤痕,形状和银砖上的蛇纹一模一样。
阿卡普尔科银矿的银闸仍在渗出汞珠。每当正午的日光晒烫银板,矿道里就会飘起甜腥味,像无数冤魂在呼吸。赵莽最后回望银闸时,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门板上慢慢变成灰黑色,怀里的银砖却越来越亮——那些被银闸困住的,从来都不只是毒气,还有想回家。
第三章 银币罗盘的雏形
汞磁秘向
崇祯十一年大暑,阿卡普尔科银矿的积水泛着银光。赵莽攥着两枚银币,指腹能摸到不同的纹路——秘鲁来的那枚边缘泛着青白,含汞量足有三成;墨西哥本地的这枚带着红锈,汞层薄得像层蝉翼。他把两枚银币放在特奥的玉坠旁,突然发现秘鲁银币在微微跳动,像要挣脱什么。
“那是‘龙气’。”特奥的铁链刮过岩壁,老头盯着赵莽怀里的玉玺残片,浑浊的眼睛里映出龙纹,“汉人皇帝的印信能镇住金属,就像我们的羽蛇神能管住辰砂。”这半块玉玺是上个月从矿难死者怀里发现的,青田石上刻着“受命于天”,边角还沾着银矿砂。
赵莽的指甲缝里嵌着汞珠。他把玉玺靠近秘鲁银币,那枚银币突然弹开半寸,在水面上划出弧线;换墨西哥银币靠近,却被牢牢吸在玉玺上,锈迹蹭在石纹里,像渗进的血。特奥突然咳嗽起来:“高汞的银怕它,低汞的银爱它,就像富矿怕暴雨,贫矿盼甘霖。”
矿道深处传来火枪声。胡安带着黑奴在搜捕逃跑的矿工,他们的皮靴踩过积水,惊起的汞珠在火把下滚成线。赵莽赶紧把玉玺藏进矿镐柄,上个月他试过,这东西不仅能吸银,还能让指南针的指针发疯——原本指着北方的磁针,一靠近玉玺就转向西方,那里正是秘鲁银矿的方向。
青铜镜的反光里,两枚银币的影子在打架。秘鲁银币的倒影总往镜外躲,墨西哥的却死死粘在镜面。赵莽想起《九章算术》里的“磁石召铁”,账房先生说过,天地间有种看不见的力,能让铁石相吸,就像海水总跟着月亮走。此刻玉玺在怀里发烫,他突然明白,这种力对银矿也管用,只是汞含量不同,反应也不同。
深夜的矿道飘着硫磺味。赵莽用玉玺在地上划出直线,秘鲁银币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