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将稿子翻到第二页,眉眼低垂,认真地看着。,x-i¨a`o¨s,h~u?o/c-m_s,.-o+r!g!
阳光从窗外落进来,透过纱帘在他指间投下一道道淡影。
他翻页的动作很轻,仿佛生怕惊扰了纸页上的每一个字。
姜远寒坐在一旁,看着他安静专注的神情,心里却是一点点发紧。
她知道霍衍不是客套,他是真要看,还真会挑。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皱起了眉。
“你在第六段写到‘实验数据长期无法稳定’,这个表述不太准确。”
他抬头看她一眼:“实际情况是,当年那套设备的数据其实是有规律的,只不过算法还没补完,看起来像不稳定,但本质上不是问题,是人跟不上。”
姜远寒顿了一秒,点点头,迅速记下:“我改。”
“还有,第九段这里你用了‘争吵’这个词,描述研究员之间的意见分歧,语义太重了。”
他轻叩着稿纸:“科研里确实有争执,但更像是推拉和磨合,不是吵架,你要想写得真实,就不能按普通人吵架的节奏写,写错了观众容易误解,最后影响对整个行业的印象。”
“好。”她继续写。
霍衍继续往下看,没几页,他又停住了,这次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如`文!网· ~最/薪′蟑?結,哽·歆/哙/
“怎么了?”姜远寒问。
他低头,指了指其中一段:“这位李工,你写他凌晨三点一个人在实验室外面抽烟,还写了他说‘活不下去了’这句话,你采访谁的时候听来的?”
姜远寒心里一紧:“是许老说的,他没明说是谁,我只是按线索整理出来的。”
“我……是不是写得不合适?”她小声问。
霍衍摇头,眼神落在那句文字上,声音低了几分:“没有不合适,我只是想起了一点事,在国防部的时候,我也听过同样的话。”
姜远寒觉得他的语气有些许不对劲,继续问:“然后呢,你的那位同志是怎么撑下去的?”
他顿了顿,轻声道:“他当时一根烟抽完又回实验室,通宵修完了那一段核心线路,后来项目通过了,可没人在意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包括他在实验中身亡。”
姜远寒沉默了,笔尖轻轻按在稿纸上,久久没动。
“继续写吧。”霍衍忽然说,“就照你原来写的写。”
“我会改,”她低声说,“但我不会删,我想让大家看到,不是每个贡献都闪着光,他们也会在黑暗里,掉眼泪。”
霍衍看了她一眼,神色微动。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我带你再去见一位前辈,他参与的是宜城研究院早期的化学分析设备研发,那时候条件最苦,吃住都在化验间,蚊子比人多,天天泡实验液里。+山~捌*墈.书`惘* ′首^发`他的事迹,没人写过。”
“现在愿意让我采访的人还真不少。”她笑了笑。
“他们不是愿意采访,是愿意相信你。”霍衍说。
第二天下午三点,姜远寒跟着霍衍到了另一栋老楼里。
这栋楼窗子上贴着黄纸和报纸,里头光线昏暗,角落里堆满了文件和旧仪器。
她见到的,是一个坐在藤椅上的瘦削老人,腿已经不太利索,走路要靠拐杖。
可当他听说姜远寒要写科研剧本,脸上竟泛起一点微笑。
“终于有人愿意写我们了。”他感慨一句,声音却极轻。
姜远寒递上准备好的采访提纲:“我做过功课,但还是怕有地方写得不准,所以想先听听您的经历。”
老人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你是拍戏的?”
“不是,我是写戏的。”她认真道。
“那你要写,就别只写成功的那些。”老人嗓音沙哑,“我们那批人,有的项目失败了,有的人死在实验里,有的老了连个立功章都没有……你愿意写那些人吗?”
姜远寒垂下眼睫,轻轻说:“老教授,我愿意写的。”
老人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
窗外风吹着窗纸轻响,化验室的旧吊灯发出一点细微的“吱呀”声,时间似乎忽然缓了下来。
“那我就说。”老人轻轻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伸手理了理胸前皱巴巴的布衫。
“我姓戴,戴启明,二零年进院,从实验员做起,一直做到化学组副组长。”他顿了顿,眼睛有些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