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至难波:血泪西行路
圣武上皇的牛车在朱雀门前停住时,几片早凋的枫叶被寒风卷起,打着旋儿落在车辕上,殷红如血。*狐`恋/雯-茓? /罪`辛!彰!劫·耕-欣*哙,曾经象征无上尊荣的紫宸御所,此刻像一张沉默的巨口,吞噬着他最后的帝王尊严。光明子皇后紧紧攥着丈夫枯槁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凤袍上金线绣的唐草纹路在晨光中刺得人眼睛发酸。车门关闭的闷响,隔绝了奈良深秋清冽的空气,也隔绝了他们与故国最后的体面连接。
车辙碾过朱雀大路夯实的黄土,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呻吟。奈良的百姓早已被勒令闭户,沿街两侧只有持槊肃立的唐军士兵,玄甲反射着冷硬的光,如同两道移动的铁壁。偶尔有胆大的倭民从窗棂缝隙间窥探,目光触及那没有任何皇室标识的素朴牛车,以及车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唐军都尉冯崇时,瞬间化为惊恐,迅速缩回头去。死寂中,唯有车轮辘辘,马蹄嘚嘚,以及车帷内极力压抑却仍泄出的、属于光明子皇后那细碎而绝望的呜咽。
“陛下……”光明子将一方素帕按在唇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此去长安,万里波涛……我们,还能回来吗?”
圣武上皇闭着眼,身体随着车行微微晃动,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他没有回答,只是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回来?作为向大唐天子匍匐谢罪的“伪主”?他宁可葬身大海。车外,冯崇冰冷的声音透过薄薄的车帷传进来,清晰得如同宣判:“加快脚程!今日务必抵达难波津!延误船期者,军法从事!”鞭梢破空的脆响,抽打在驾车的倭国御者背上,也抽打在圣武夫妇早已麻木的心上。
队伍行至奈良西郊一处缓坡时,冯崇猛地一抬手。整个队伍瞬间停下,肃杀之气弥漫。坡下不远处,聚集着一小群未被驱散的倭国老弱妇孺。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显然是听闻了上皇“西行”的消息,不顾禁令冒险在此等候。当那辆毫无皇家威仪的牛车出现在视野中时,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骤然起了波澜。
“上皇陛下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率先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土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皇后娘娘!不能走啊!”抱着婴孩的妇人嘶声哭喊,怀中的孩子被惊得哇哇大哭。
“大唐……这是要亡我倭国吗?”一个跛脚的老兵拄着木棍,浑浊的老泪纵横,目光死死盯着牛车旁冯崇那猩红的披风,眼中是刻骨的怨毒。
悲泣声、呼喊声、绝望的叩拜声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片小小的山坡。倭民们不顾唐军士兵横起的槊锋,如同扑火的飞蛾般向前涌动,试图靠近那辆承载着他们最后精神寄托的车驾。
“放肆!”冯崇厉喝,眼中寒光一闪,“弓弩手!”
两侧唐军士兵闻令,动作整齐划一,强弓劲弩瞬间上弦,冰冷的箭簇在秋阳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对准了那些手无寸铁的倭民。空气仿佛凝固了,悲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恐惧。
车帷猛地被一只枯瘦的手掀开一角,露出圣武上皇半张惨白如纸的脸。他看着坡下那些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子民,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为一声沉痛到极致的叹息,颓然放下了车帷。冯崇冷冷扫视全场,声音如同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再有阻挠圣驾、煽动民情者,视为谋逆!格杀勿论!”
队伍再次启动,碾过这片被屈辱和泪水浸透的土地。在坡下人群最外围的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直到尝到咸腥的血味。藤原广嗣——藤原仲麻吕年仅七岁的幼子,透过散乱的额发缝隙,将牛车的卑微、唐军的凶悍、祖父祖母的绝望、以及冯崇那如同天神般冷酷威严的身影,连同那漫山遍野的悲泣与恐惧,深深烙进了灵魂最深处。他袖中,紧紧攥着父亲切腹时用过的那柄肋差短刀冰冷的刀柄,那冰冷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恨意,如同最阴毒的藤蔓,在他幼小的心田里疯狂滋长蔓延。
平壤城:夜宴下的毒谋
平壤城,高句丽故都,虽已纳入安东都护府治下多年,夜色中仍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郁与躁动。城东一处深宅大院,飞檐斗拱依稀可见当年王侯气象,此刻却门户紧闭,透着一股刻意的低调与压抑。这里,是高句丽末代权臣泉男生的府邸。厅堂之内,烛火通明,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阴鸷气息。
主位之上,须发花白、面容清癯的泉男生端起面前的鎏金玛瑙杯,杯中殷红的波斯葡萄酿荡漾着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