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纸背,正是父亲的笔锋。苏文砚的指尖抚过页尾那个小小的“砚”字——那是父亲每次记完账,都会特意给年幼的他留下的记号。
“赵总商的女儿叫赵砚儿,对吗?”他声音发紧,“当年父亲抱回来的孩子,就是她。”
老刘点点头,火盆里的炭终于燃尽了,只剩下一堆白灰。“你父亲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命。盐引案的真账本,其实就藏在你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本《论语》里——你母亲当年把账页拆成细条,混在书脊的装订线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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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砚想起自己那本线装《论语》,书脊确实比寻常的厚些,装订线是用极韧的桑皮纸捻成的。二十年来,他走到哪里都带着它,却从没想过里面藏着父亲用性命守护的秘密。
窗外的雪停了,天边透出鱼肚白。账房的梁柱上,漏下的月光在地上拼出个完整的“盐”字,像极了父亲书房里那方被墨汁浸透的端砚。
“刘先生,”苏文砚把账页折好藏进怀里,“该去晋祠了。圣母殿的壁画该修补了,有些颜料里的秘密,总得见见光。”
老刘望着他手里的《论语》,忽然老泪纵横。“你父亲总说,半城烟火,半城风雪,账本记的是数,人心记的是情。”他抹了把脸,“走吧,我带你去见当年给壁画上色的老匠人——他知道赵总商的尸骨藏在哪块砖后面。”
苏文砚把那半枚牛角印章揣进袖袋,印章的棱角硌着肋骨,像父亲当年总爱敲他脑袋的那根竹尺。账册缺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落了片雪花,在晨光里慢慢化成水,晕开了最后一行小字:“杀虎口外,有女如玉。”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蒙古草原遇到的那个放马姑娘,她腰间挂着个银锁,锁上刻着半个“砚”字。那时草原的风正烈,吹得她的蒙古袍像面展开的旗,旗角绣着朵苏木花,像极了母亲当年染信笺时留下的颜色。
账房的门被推开,晨光涌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文砚紧了紧怀里的账册,忽然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账页拆成三十张——不是为了藏,是为了让三十个知道秘密的人,能在二十年后,把这些碎片重新拼起来。
就像此刻,他掌心里的血和账页上的朱砂,终于在晨光里融成了同一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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