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抖,烟卷儿差点掉地上,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连一直歪在桌边的老李警官都瞬间绷直了背脊,手“啪”一下按在了腰间的警具皮带上!小小的房间,所有目光瞬间变成探照灯,死死锁在这个突然爆炸的“知情者”身上!
我头皮“嗡”地一炸!千钧一发之际,身体比脑子更快!右手如铁钳般狠狠攫住波仔上臂肌肉,指甲几乎要嵌进去,同时从牙缝里挤出仅有他听得见的低吼:“你他妈给老子稳住!”
波仔被我这一抓,身体猛地剧震!他血红的眼珠子转过来,直勾勾看着我。那里面翻滚的东西让我心尖子都在颤——冤屈、愤怒、恐惧,还有一丝被浓重绝望浸泡过的痛苦!像一头在陷阱里刚受过酷刑的困兽!他死死闭了下眼,牙关紧咬,腮帮子鼓起两道棱线,再睁眼时,那狂暴的戾气勉强压下去一点,但声音却像是磨砂纸在刮铁皮,又冷又硬:“哼!……亲二叔二婶?……侄女……死了?捞上来……看都不多看一眼?问都不问一声?就他妈……像丢瘟猪一样……趁着没亮透的天光……抬后山……挖坑……埋了?”他死死盯着老支书那张写满惊惧的脸,一字一句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赵支书!这话……您自己信吗?这里头要是没点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他妈把脑袋拧下来给村口当球踢!”那语气里破釜沉舟般的笃定和悲愤,带着砭骨的寒意。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劣质烟草燃烧的“滋滋”声都听不见。只有波仔粗重的、像拉风箱般的喘息在回荡。
“嗯……”一直冷眼旁观的陈警官突然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极短促的音节。他缓缓点头,视线从波仔那张因激愤而扭曲的脸,缓慢地挪移到老支书那张失血惨白的脸上。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能刮下两层脸皮。
“赵叔。”陈警官的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却透着压死人的重量,“经您这么一说……再加上这位同志的反应……李家丫头这事,那就不是‘投塘自尽’四个字能盖过去的了。”每一个字都像法庭上的落槌。旁边那位老李警官脸上的“混日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面色阴沉得能拧出墨水来,那眼神……已经是在切割一桩确凿无疑的谋杀现场了!
老支书的脸上彻底失去了血色,汗珠子顺着额角的皱纹往下淌。他完全听懂了陈警官的弦外之音!这事要坐实了……他这村支书算是当到头了!
“别……可不敢瞎说……”他嘴唇哆嗦着,声音抖得像秋天的枯叶,“没……没这么邪性吧?真……真是命案子?”那声音里充满了垂死挣扎的求饶和无力的否认。
就在这空气凝滞得快要爆炸的瞬间——
波仔猛地甩开了我的手!
像是体内最后一根禁锢的弦彻底崩断!他整个人像被恶鬼附体,双手“哐当”一声重重砸在破旧的木桌上!
“她就是被杀的——!!”
这嘶吼带着某种非人的痛苦和绝望,仿佛不是他喉咙发出的声音!
“人是被人推水塘里的……”他双眼暴突,血丝密布,唾沫星子喷溅出来,“然后又被人砸晕了过去……最后才溺水死的!”他几乎是在咆哮,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得令人胆寒!“扒开那坟坑子!把尸首刨出来!验一下不就知道是被人害的还是自寻短见了么……”
他完全失控了,那张脸扭曲狰狞,汗水和因激动而涌出的泪水糊了满脸!声音嘶哑破裂,却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开了所有被掩盖的、肮脏的真相!那画面感太强太真实了!他就是那个午夜泥潭边的唯一目击者!那浸入骨髓的湿冷、剧痛和绝望随着他的嘶吼喷涌而出!我和大头魂飞魄散!操!这孙子彻底被那鬼妞的怨念烧穿了!
就在我心脏快从嗓子眼蹦出来,准备飞扑过去捂死那张闯祸的嘴的千分之一秒——
“啪!”
陈警官猛地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声音在死寂的房间内如同惊雷!
他“唰”地站起来,身体绷得笔直,像一把瞬间上紧击锤的手枪,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却又绝对掌控的肃杀感!
“好!”他看都没看摇摇欲坠的老支书,目光像两道精准锁定猎物的探照灯,死死钉在状若疯魔的波仔身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但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钢铁意志和职业性的锐利锋芒:“……就按你说的!”
他顿了一下,那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带着千钧重量,如同钢印般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