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眼睛。那碾压般的实力展现,瞬间浇灭了他们所有的躁动和自以为是的判断。
接着,就是邹野的“适时”出现。他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剖开每个人看似隐秘的“私心”:姬炀那燕子矶的契丹美妾,夜夜笙歌。李襄那城西地下赌坊的常客,债台高筑。左耀那挪用打造兵器的珍贵寒铁,只为博翠烟阁头牌小芳一笑,打些华而不实的首饰。李鹤倒是没什么黑料,但那沉默之下是对乙室部血仇的执念,因仇家“病死”而陷入迷茫。黄逍遥那与赫红私下密切联络,情愫暗生。
顾远清晰地记得那一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王畅是震惊后的羞愧和对自己眼拙的动摇;史迦是愤怒与后怕交织;姬炀、李襄、左耀三人则是被当众揭穿隐秘的惶恐与无地自容,那瞬间的惊惧如同烙印刻在他们眼底;李鹤依旧阴郁,但眼中闪过一丝被理解被证明清白的波动;黄逍遥则是秘密被骤然曝光的苍白与慌乱。
而他们之后的表现,更是印证了这场“敲打”的成效:王畅改了口,从原来一直的老顾变成了夹带着深深愧疚和臣服的“主上”。
李襄再开口时,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敬畏和距离感,自称“属下”。
左耀和姬炀,在史迦愤怒的目光逼视下,更是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黄逍遥,刚才在书房里,从始至终,都是“主上”不离口,那份急切辩解的姿态,固然有为情所困的成分,但更深层里,何尝不是对自己权威的确认和对自身“失职”的弥补?
“歃血为盟?兄弟相称?”顾远心中再次泛起冰冷的涟漪。那是乱世中聚拢人心的手段,是画在纸上的大饼。真正的纽带,从来都是利益的捆绑、力量的威慑和隐秘的把柄。刚才黄逍遥那一声声情真意切却也小心翼翼、恭敬无比的“主上”,就是最好的证明。这场精心策划的“假沉沦-真镇压-揭老底”的戏码,如同一柄重锤,彻底砸碎了北斗七子内部可能存在的、因自己的不注意而滋生的轻视或松散。将他们从“兄弟”的幻觉中,重新打回了“主上”与“属下”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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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顾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似乎有了一瞬的松弛,“王畅、史迦、邹野,可托付。姬炀、李襄、左耀、黄逍遥,甚至李鹤……经过这场敲打,暂时……是稳的。”他评估着当前手中的筹码。北斗七子,这支自己起家的元老班底,虽然各有瑕疵,各有私欲,但至少目前,在绝对的力量威慑和隐秘的把柄掌控下,在自己尚未显露颓势、反而展现出更强横实力时,他们背叛的成本太高,风险太大。他们的忠诚,是建立在恐惧、敬畏和利益捆绑之上的“可用”。这份“可用”,在石洲这个自己经营逐渐日久的巢穴里,配合王畅、史迦、邹野这核心三角,足以构成一个相对稳固、暂时可控的堡垒。
这份暂时的“稳”,是他在毒蛇九子疑云密布、幽州局势诡谲、阿保机阴影逼近的狂澜中,唯一能抓住的锚点。他需要这块相对稳固的基石,才能腾出手,去拨开赫红身上那团诡异的迷雾,去揪出那条真正潜伏在暗处、吐着信子的毒蛇。
然而,这份“稳”的感觉,并未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让他心中的警惕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涌动得更加湍急。信任?不,这只是基于实力和算计的暂时平衡。多疑和敏感早已刻入他的骨髓,成了呼吸的一部分。他闭着眼,脑海中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冷冷地审视着石洲城的每一个角落,审视着那些刚刚被他“敲打”过、暂时“可用”的部下们。风声,雨声,乃至窗外树叶的沙沙声,都可能是背叛的序曲。他享受着这掌控感,也深知这掌控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指尖那规律的轻叩声,在死寂的书房里,如同他永不停止的、冰冷的心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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