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俊美的脸上,笑容却愈发“灿烂”。他举起酒杯,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表演出的豪迈:“全赖周大哥成全!小弟感激不尽!这杯,敬大哥!也敬晋王殿下洪福!”他仰头,将杯中辛辣的烈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将那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恶心狠狠咽下。眼角余光扫过李嗣源和石敬瑭,那两人正含笑看着这一幕,眼神深邃难测。
婚礼的流程在震耳欲聋的喧嚣中进行着。每一步“正妻之礼”的仪程,对顾远而言都如同酷刑。
先是 “迎亲”:他骑着高头大马,在喧天的锣鼓和全城“百姓”的围观下,将那座系着红绸、囚禁着苏婉娘的简陋小轿“迎”进了府门。马蹄踏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尊严上。
而后是 “拜堂”:正厅之中,高悬大红“囍”字。顾远面无表情地站在堂中,看着同样一身刺目红妆、被喜娘搀扶着、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的新娘被引到自己身边。司仪高亢的唱礼声在耳边嗡嗡作响:“一拜天地——!”他机械地躬身,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天地若有知,岂会见证这等肮脏的交易?“二拜高堂——!”当他转向那两张因激动狂喜而扭曲变形的贪婪面孔——苏有财和王氏时,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他强行压下,动作僵硬地行礼,眼神冷得像冰。
“夫妻对拜——!”他与那个红盖头下素未谋面、命运同样悲惨的女子相对而立,深深一揖。这一拜,拜的不是夫妻情缘,而是这吃人的乱世,是冰冷的政治枷锁……
最使自己屈辱的,就是“奉茶”,这是苏有财和王氏最为期待、最为荣耀的时刻。[¥D天~¢禧^]小°D说ˉ?|网]¥ ???免(¨?费]阅??读^·°当仆役端上两杯滚烫的香茶,顾远在司仪的指引下,双手端起茶盏,走到端坐在高堂主位、激动得浑身发抖的苏氏夫妇面前。他微微躬身,将茶盏递上,动作标准而疏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那公式化的笑容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压抑不住的冰冷怒意。那眼神扫过苏有财接过茶杯时颤抖的手,扫过王氏眼中贪婪的光芒,如同两道冰锥。但已经完全被眼前这泼天富贵和“王爷奉茶”的无上荣耀冲昏头脑的苏氏夫妇,哪里还看得到顾远眼中的愤怒?他们只觉得此生无憾,富贵荣华已在向他们招手!苏有财接过茶时,手抖得几乎洒出茶水,声音哽咽:“好…好…王爷…折煞草民了…”王氏更是激动得泪流满面,只会不住地说:“好女婿…好女婿…”那贪婪丑态,让坐在一旁的李嗣源都微微蹙了下眉,石敬瑭则端起酒杯,掩去了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顾远奉完茶,如同完成了一项极其肮脏的任务,立刻转身,不愿再多看那对夫妇一眼。他心中对苏婉娘仅存的一丝因同病相怜而起的怜悯,也被这对父母的丑态消磨殆尽。
然而,婚礼的高潮或者说转折,出现在新娘被送入“洞房”后不久。一身盛装、明艳不可方物的乔清洛,在婢女的簇拥下,款款步入了正厅。
她的出现,如同寒夜中骤然绽放的明珠,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身量娇小,却玲珑有致,穿着一身正红色、绣着百鸟朝凤图案的王妃礼服,头戴赤金点翠凤冠,珠翠环绕,华贵逼人。然而,最令人移不开眼的是她的气质。她没有新嫁娘的羞涩或哀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雍容而疏离的微笑,眼神清澈明亮,顾盼生辉。她步履从容,仪态万方,行走间环佩轻响,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
她径直走向主位上的顾远,无视了满堂宾客各异的目光。顾远在看到她的瞬间,眼中所有的冰冷、愤怒、伪装尽数褪去,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浓得化不开的深情、愧疚与心疼。他立刻起身相迎,动作温柔而自然,小心翼翼地牵过她的手,将她引到自己身边的主位坐下。那份小心翼翼和视若珍宝的姿态,与方才对待苏婉娘时的冷漠僵硬,形成了天壤之别。
“清洛,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喧闹,仔细累着。”顾远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方才和周德威豪饮时的洪亮判若两人。
乔清洛微微一笑,笑容温婉却带着一种坚韧的力量,她轻轻拍了拍顾远的手背,示意他安心。随即,她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落在一旁的周德威、李嗣源、石敬瑭身上,声音清越,带着女主人的从容:“今日是夫君纳新妹妹的好日子,妾身身为顾府主母,岂能缺席?特来向周将军、李总管、石留守敬一杯薄酒,感谢诸位贵客莅临。”她端起酒杯,姿态优雅,言语得体,不卑不亢。
周德威看到乔清洛出现,又看到顾远对她那毫不掩饰的宠爱,心中微微有些不快,觉得这顾远的正妻未免有些“不识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