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宾主相对落座。
刘备心中积压了太多疑问、焦虑与对未来的迷茫,甫一坐定,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将满腔的忧患与抱负倾泻而出:“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备身为帝室之胄,不度德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扫除奸凶,重光汉室。然智术浅短,半生蹉跎,屡遭挫败,迄无所就!辗转飘零,寄寓荆州,虽得景升公收留,然北有曹操虎视眈眈,孙策新亡,江东亦生变数,荆襄内外,暗流汹涌!备日夜忧思,如坐针毡!今得元直举荐,公台先生亦极力推崇,言先生有管仲、乐毅之才,能解天下倒悬,定鼎乾坤!备虽愚鲁驽钝,敢不竭诚相请?望先生不弃鄙贱,念在天下苍生倒悬之苦,曲赐教诲,指点迷津!”言辞恳切,情真意切,眼中满是求索、期盼,更有一丝孤注一掷的悲壮。
诸葛亮静静听着,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着粗糙的陶碗边缘,目光低垂,看着碗中沉沉浮浮的几片粗茶叶梗,仿佛那里面蕴藏着天下玄机。他并未立刻回答。草堂内一时间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只有窗外凄冷的雨声敲打着屋檐,以及炭盆中木炭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刘备热切而焦灼的目光,落在他沉静如水的侧脸上,那无波的深潭里,仿佛正在酝酿着搅动乾坤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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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诸葛亮缓缓抬起头,那双洞彻世事的眸子迎上刘备焦灼的目光,唇边那抹淡然的微笑似乎深了一分,带着一种了然与悲悯。
“将军心系社稷,志在匡扶,此心此志,天地可鉴,实乃万民之幸。”他的声音依旧平和舒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人心,“亮,不过南阳一耕夫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安敢妄谈天下兴亡大事?”他话锋微顿,看到刘备眼中瞬间涌起的急切,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而清晰:“然,将军不以亮卑鄙猥琐,风雪泥泞,两顾草庐于荒僻之地,咨臣以当世急务,此恩此诚,亮虽草木,亦感知遇!将军既问,亮敢不尽胸中愚忠,以抒管见?”
刘备闻言,精神陡然一振,仿佛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双手按在膝上,目光灼灼:“备洗耳恭听,愿闻先生高论!”
诸葛亮放下陶碗,从容起身,走到堂中悬挂的那幅巨大的《坤舆万国全图》旁。这幅图显然是他亲手绘制,笔法精细入微,山川河流、州郡城池、关隘险阻历历在目,墨色犹新,显然是精心准备。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尖沉稳而有力,如同将军点兵,首先落在北方那片广袤的区域——冀州、并州、青州、幽州,以及中原腹心。
“自董卓造逆,祸乱京师以来,天下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金石般的质感,敲打着草堂的寂静,“然,观其根本,能成就王霸之业者,必得天时、占地利、聚人和。三者缺一,其势难久。”他的指尖在代表曹操势力核心的兖、豫、司隶区域重重一点,如同按住了天下的心脏,“今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名分在手,号令天下;官渡一战,破灭袁绍,尽收河北之地,拥带甲百万之众!其势已成滔天巨浪,席卷北疆。此诚不可与之争锋!当避其锐气,徐图后计。” 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指锋随即果断南移,点在长江中下游那片水网密布、富庶丰饶的土地上,正是江东六郡。“孙权,继其兄孙策之位,据有江东。”诸葛亮的声音带着精准的判断,“江东之地,已历孙坚、孙策父子两世经营,根基渐固。其地有长江天堑,国险;孙氏颇得江东豪族及百姓依附,民附;更有周瑜、张昭、程普等文武贤才为之效力,贤能为之用!此其根基已成,绝非可轻图之地!然……”他目光清亮如电,看向刘备,带着深意,“孙策新亡,孙权年幼,其内部权力交接必有龃龉。将军当以之为援,共抗强曹,切不可图谋江东,自树强敌!联吴抗曹,方为存身立命、进而图强之上策!”
接着,那手指如出鞘的利剑,倏然向西,点在荆州这片四通八达的核心区域:“再看荆州!”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剖析要害的锐利,“北据汉水、沔水(汉江上游),控扼南北咽喉;南面则利尽南海(指可获取南方广袤资源);东面连接富庶的吴郡、会稽;西面则直通天府之国巴、蜀!此乃兵家必争之地,真正的用武之国!” 他的指尖在荆州的位置用力画了一个圈,仿佛将其牢牢圈定,“而其主刘表,徒有虚名,外示宽仁而内实猜忌,色厉而胆薄,好谋而无断!年老多病,子嗣暗弱(指刘琮),更兼蔡瑁、蒯越等大族掣肘内耗!如此雄藩,坐守庸主之手,将士离心,贤能难展,此殆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