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正在临时搭建的田头草棚里,与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农和州府派来的农学博士研讨引水灌溉的细节。棚外阳光炽烈,蝉鸣聒噪。突然,一阵奇异而沉闷的嗡鸣声自西北天际传来,初时细微,如同远方的闷雷,转瞬间便铺天盖地,如同亿万张粗糙的砂纸在疯狂地摩擦着天空!
“蝗…蝗虫!” 棚外一个眼尖的农人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末日般的恐惧。
庞统猛地冲出草棚。只见西北方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一片巨大的、翻滚涌动的黄褐色云团所遮蔽!那“云团”急速逼近,沉闷的振翅声汇成一片恐怖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轰鸣,仿佛整个天空都在颤抖!阳光被彻底吞噬,大地瞬间昏暗下来。
“遮天蔽日”已不足以形容其万一!那是由亿万只饥饿的飞蝗组成的毁灭洪流!它们如同狂暴的沙尘暴,又似决堤的浊浪,轰然扑向刚刚灌满水、嫩绿的稻秧才刚刚冒出头的新田!所过之处,一片令人心悸的、密集的“沙沙沙”啃噬声响起,如同地狱恶鬼的咀嚼!绿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露出下面浑浊的水面。农人们哭喊着,挥舞着树枝、衣物,甚至点燃了田埂上的枯草试图驱赶,但在那无边无际的虫云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庞统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中那卷写着轮作要点的竹简“啪嗒”一声掉落在泥水里。他苦心推广的稻麦轮作新田,这承载着无数农人秋收希望、更关系着新政威信的土地,正在被这百年不遇的蝗魔无情吞噬!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位智计百出的“凤雏”。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农妇扑倒在田埂上,对着被蝗虫覆盖、迅速变得光秃的稻田,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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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阁内,灯火彻夜长明。颍川医改受阻的急报与南阳百年蝗灾的噩耗几乎同时送达,如同两记重锤砸在三位麒麟阁臣的心头。沉重的压力几乎让空气凝固。
戏志才眉头紧锁,伏案疾书,一道道措辞严厉的钧令从笔下流出,要求颍川周边郡县医署立刻调拨药材、增派医士,支援首阳惠民局,并严令地方驻军配合巡察组行动,弹压任何敢于对抗新政的宵小。他必须抢在陈氏煽动起更大的风浪之前,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强的力量,将这颗毒瘤剜除。
徐庶则完全扑在那张巨大的《四海堪舆图》上。烛光下,锡兰至扶南航线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韧而稳定的光辉。他手中的朱笔在地图上快速圈点,标注着几个关键的大海商家族和他们在东南沿海的货栈位置。他深知,要支撑戏志才在颍川的铁腕,要赈济庞统在南阳的灾荒,都需要海量的、实打实的钱粮!而最快的来源,就是这刚刚开拓、蕴藏无限财富的海上商路。他必须立刻调动这些海商的力量,将囤积的粮食、布匹,通过海船和漕运,火速调往南阳灾区,同时以巨大的海外贸易利润,为新政输血,稳住后方。
“报——!” 一个满身尘土、嘴唇干裂的信使几乎是滚进了麒麟阁,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南阳急报!蝗灾…百年未见…庞相爷…新稻秧田…已…已十不存一!” 信使说完,便力竭昏倒在地。
阁内死一般的寂静。戏志才手中的笔悬在半空,一滴浓墨坠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刺目的黑。徐庶猛地抬起头,朱笔在“扶南”的位置重重一顿,留下一个鲜红的印记,仿佛一滴血。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自阁外响起。赵云一身常服,并未披甲,但那久经沙场的凛冽之气依旧迫人。他显然是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老将军没有看地图,也没有看奏报,他的目光直接投向阁中悬挂着的一幅巨大的《大夏疆域总图》,目光最终落在地图上蜿蜒如血脉的官道网络标记上。
他的大手,缓缓抚过腰间佩剑的剑柄,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易碎的珍宝。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要透过冰冷的金属,握住那些早已消逝在岁月尘埃中的英魂。良久,一声低沉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千钧之重的声音,在寂静的麒麟阁内响起,清晰地传入戏志才和徐庶耳中:
“三十万将士英灵…” 赵云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地图的官道上,声音沉郁苍凉,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血雨腥风,“当年长坂坡…若有此等坚实坦途,何至于深陷泥淖,任人屠戮…何至于让那么多好儿郎,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就…就埋骨在那片烂泥里…”
他顿了顿,似乎在强抑胸中翻腾的巨浪,最终,一字一句,重若泰山:
“今见大道将成,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