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号安全屋时，波姐正蹲在炭盆前烤电报稿。屋里没点灯，只有炭火星子明明灭灭。“山城总部来的，”她把纸递过来，火光照着上面的字：“军统总部祝财神爷小组功成，戴老板追封李副站长为烈士，赏银转至遗属。”

宋之仁接过来，没看第二遍，首接揉成一团塞进炭盆里。

火苗“滋啦”一声窜起来，把纸灰卷到半空。谍战保住人比什么都强，这些日子军统和中统对日袭击，牺牲了几百号人，可现在，人没了，就换来一封嘉奖，还有几两赏银。

虽然在宋之仁的指挥下，对汪伪政府的打击效果很好，但是宋之仁还是不喜欢戴老板提前发电报的做法，这不是祝贺，这是催命符～

“联系各国报社，”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对岸伪政府的旗帜还在飘，“明天头条就说：‘汪逆卖国密约铁证如山——日本内部分赃不均起内讧’。

波姐没问为什么，只是“嗯”了一声，开始收拾发报机。

宋之仁望着江面上“和平船”的残骸，黑黢黢的像块烂木头。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鬼子内部派系多如牛毛，影佐祯昭跟外务省的哲也劲夫早就不对付，正好拿这事做做文章。

中午时分，余则成按照约定来接头。

这小子乔装改扮，穿着洋学生的大褂，眼镜片后面的眼睛总是眯着，像只精明的狐狸。“头儿，”他凑近了说，“影佐今晚在南京路上的六国饭店办酒会，说是安抚哲也劲夫。”

宋之仁正在擦枪，闻言冷笑一声。“安抚？怕是吵得不可开交了吧。”你的情报很重要，我来安排人处理。

宋之仁他把子弹一颗颗压进弹匣，转身走向自己家的弄堂，“得让蔡成妍准备份‘大礼’，咱们去凑个热闹。”

蔡成妍不愧是爆破鬼才，以前在兵工厂和实验室待过，手巧得很。她把航空炸弹拆了，装在一辆福特轿车的后备箱里，引线接在方向盘上。下午三点，哲也劲夫的车队刚拐上南京路，那辆福特就像疯了一样冲过去，“轰”的一声，半条街都炸飞了。

消息传回来时，宋之仁正在看地图。

波姐说，日本外务省代表团报销了一大半，外务省负责人哲也劲夫的脑袋都飞到了一家绸缎庄的招牌上。他“哦”了一声，用红铅笔在影佐祯昭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这下，影佐该收到大本营的电报了，不是嘉奖，是训斥。

与此同时，老陈在皖浙边境得手的消息也到了。他们伏击了汪派元老周老先生的车队，搜出了密约原件。

宋之仁看着照片上那些蝇头小楷，气得把桌子拍得震天响。通商、驻军、资源掠夺……哪一条不是往中国人骨头里钉钉子？

“发路透社，”他对波姐说，“把梅机关版本、外务省保密版本，还有我们手里这个‘官方’版本，全发出去。”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就说日本大本营跟外务省狗咬狗，密约都签出三个样来。”

密约不但揭露了汪伪政府汉奸走狗的本质，还由于宋之仁公布了三份不同的密约版本，即与影佐祯昭签署的梅机关版本，与外务省签署的内部保密版本。这两个版本与日本大本营掌握的外交版本很多地方都不一样。

这招够狠。国外媒体炸开了锅，英国《泰晤士报》用整版报道，标题写着“东方慕尼黑：日本分赃闹剧”。日本政界更是蒙了羞，影佐祯昭在梅机关里砸了电话，外务省的官僚们互相甩锅，东京的报纸都在骂“军部擅权”。

那天晚上，宋之仁收到军统总部的密电，说要嘉奖财神爷小组，还特许他们在敌后开展游击。他把电报放在灯台上，看着火焰一点点把纸边烧成灰。窗外，伪政府大厦的灯火亮得刺眼，像鬼子眼睛里的贪婪。

“回电，”他对波姐说，“沪上寒鸦己散，春雷待我敲钟。”

西号安全屋里，蔡成妍正在摆弄新炸弹，铜丝在她手里绕得像蜘蛛网。林川和刘斌用弹壳摆出了国旗的形状，缺了一角，刘斌说等打完鬼子，要找金子把那角补上。吴西海从香港回来，带了些罐头和药品，还有个消息：“中统上海站番号要撤了，剩下的经费和物资归咱们。”

宋之仁听完，半天没说话。他想起今天早上，在江边看到的半截中统臂章，染着血，冻在冰里。那些前仆后继的弟兄，终究是没等到胜利的这一天。

“烫手的山芋啊……”他叹了口气，走到窗边。夜雾笼罩着黄浦江，远处传来鬼子巡逻艇的马达声。春雷还没响，但他知道，这寒夜，总会过去的。手里的驳壳枪还带着体温，就像那些牺牲的弟兄们，还在他身边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