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那仿佛要持续到永恒的、单调的引擎轰鸣,第一次改变了它的节奏。/卡?卡~小^税?惘` ?已_发?布`最_辛\蟑-踕_
它变得沉闷、迟缓,像是巨兽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发出的疲惫呻吟。
紧接着,一声悠长而嘶哑的汽笛,刺破了这片凝固的黑暗。
那声音来自遥远的海面,却又像是首接在耳边炸响,宣告着这段不见天日的航程,终于抵达了终点。
林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他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光彩,如同一潭死水。
工匠己经站了起来,他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投下了一片更浓的阴影。
他将那个沉重的金属箱背在身上,动作无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门上那道小小的投食口,被“咔哒”一声从外面拉开。
这一次,没有食物和水被塞进来。
片刻之后,厚重的铁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门锁被打开了。
门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水手,提着一盏昏暗的马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
林临扶着冰冷的铁壁,摇晃着站起身。
他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疲惫。
他只是觉得“空”。*看~书?君` .嶵′鑫¢璋\节_更\辛?筷?
一种灵魂被彻底掏空之后,只剩下一具躯壳在随波逐流的、纯粹的空洞感。
他们跟着水手,走出了这间囚禁了他们不知多少个日夜的铁棺材。
一股混杂着海盐、柴油、烂鱼以及某种奇异香料的、无比复杂的空气,扑面而来。
那不是他们出发时,那座城市里熟悉的、带着油烟味的凡尘气息。
这是一种更加潮湿、更加自由,也更加混乱的味道。
他们沿着陡峭的舷梯向上,重新回到了甲板上。
天还未亮,海港的夜空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近乎于紫色的蓝。
远方,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璀璨的光海,将天空的边缘映照得如同白昼。
那光芒五颜六色,跳跃闪烁,像是一场永不落幕的、盛大的假面舞会。
即便是港口,也与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同。
码头上堆放的,除了标准的集装箱外,还有许多巨大的、造型扭曲的金属雕塑。
墙壁上没有“注意安全”的标语,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色彩艳丽、风格癫狂的涂鸦。
几个醉醺醺的艺术家,正围着一堆篝火高声歌唱,火焰将他们脸上怪异的油彩照得忽明忽暗。
欢迎来到诺亚城。_看′书?君* ,埂¨辛¨罪¨全,
一座为疯子和天才们建立的、没有规则的自由港。
水手将他们送到舷梯口,便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他们就像两件被成功偷渡的货物,被卸下之后,便与这艘船再无任何瓜葛。
江城三号,很快就会再次起航,消失在茫茫大洋之上,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临站在晃动的舷梯上,俯瞰着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
他的眼中,映着那片璀璨的灯火,但那光芒却无法在他的瞳孔深处,激起哪怕一丝涟漪。
他看到的是无数个分离的、没有意义的色块。
他听到的是一堆杂乱的、无法被理解的噪音。
这座城市的生机与活力,被他那颗日益空洞的心,过滤成了一场乏味的、黑白默片。
他迈下舷梯,脚踏上诺亚城坚实的土地。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身体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工匠的手臂,如同一支钢铁浇筑的支架,稳稳地托住了他。
“撑住。”
工匠的声音,是林临在这片嘈杂的异国他乡,唯一能清晰捕捉到的频率。
“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让你这台快要报废的机器,不至于在半路就散架。”
工匠搀扶着林临,没有走向灯火最璀璨的大道,而是转身,没入了码头边那些如同迷宫般纵横交错的后巷。
这里的黑暗,比船舱里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
阴影里,不时能看到一些窥探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们穿过几条散发着酒臭和劣质香水味的街道,最终,在一个挂着“暂停营业”木牌的、破旧的画廊门前停下。
画廊的橱窗里,摆放着一尊用废弃齿轮和管道焊接而成的、正在哭泣的天使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