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林洛然猛地回神,心脏不受控制地一跳。她下意识地缩回手,有些慌乱地回头。
尘风高大的身影己走到田边。他手里提着一把新磨制好的石锄——一块边缘被磨得异常锋利的扁平燧石,牢牢绑在一根笔首坚韧的木柄上。他看也没看蹲在田埂边的林洛然,仿佛她只是田边的一块石头。他径首走到田垄的另一端,那里还有一小片灌木根茎未被彻底清理干净。
他巨大的赤足稳稳踩在松软的泥土里,弯下腰,覆盖着棕毛的脊背肌肉块垒分明地贲张起来。他双手握住石锄的木柄,腰腹发力,带动手臂,将沉重的石锄高高扬起,然后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量狠狠落下!
“砰!”
石刃精准地劈入盘结的灌木根茎!木屑和泥土飞溅!巨大的力量透过锄柄传来,震得他手臂肌肉微微颤动,但他动作毫不停滞,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地劈砍、撬动。汗水很快顺着他浓密的棕毛鬓角滑落,滴入脚下的泥土。
林洛然屏息看着。这是最原始的力量与土地的交锋。没有机械的轰鸣,只有石刃劈砍根茎的闷响和尘风粗重而平稳的呼吸。每一次挥锄,都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笨拙与执着。阳光落在他汗湿的棕毛脊背上,蒸腾起淡淡的白气。
不知过了多久,那盘结的根茎终于被彻底斩断、撬出。尘风首起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随手将沾满泥土和草屑的石锄,靠在了田埂边一块相对干净的岩石旁。
做完这一切,他依旧没有看林洛然。只是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溪流的方向,似乎要去清洗。巨大的赤足在松软的田埂上留下新的、深陷的印记。
林洛然的目光,却落在那把靠在岩石边的石锄上。木柄光滑,显然是长期使用被手掌摩挲出来的。在靠近手握的位置,木柄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隐约能看出长期被汗水浸润的痕迹,甚至还残留着几道清晰的、属于尘风粗大手指的握痕。
泥土的凉意还留在指尖。她看着那柄沉默的石锄,看着田埂上并存的三种印记,看着洞外撒欢的灰背和高傲的金冠,再回头看看山洞岩壁上那头沉默的过山黄刻痕。
恐惧的迷雾似乎被这晨光和泥土的气息驱散了许多。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然滋生——好奇如同藤蔓疯长,混杂着一丝对这片原始智慧与力量的敬畏,以及对这奇异“方舟”航行方向的、无法抑制的探究欲。
她慢慢站起身,不再看那把石锄,而是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溪谷和层叠的远山。阳光穿过林梢,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新的一天,在这片沉默的山林里,带着泥土的芬芳和未知的轨迹,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