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如同小猫崽般的嘤咛声。她睡得似乎并不安稳，小小的眉头微微蹙着。

这就是阿娘带回来的“妹妹”？小江厌离有些失望。没有嬷嬷故事里说的粉雕玉琢，也没有她想象中会笑会闹的可爱娃娃。她好小，好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

就在这时，虞紫鸢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猛地跌坐在软榻边的脚踏上。她伸出颤抖的、布满细小伤口和污迹的手指，想要去碰触婴儿的脸颊，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顿住，仿佛怕自己冰冷的指尖惊扰了这脆弱的生命。她只是用指腹，隔着一点微小的距离，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婴儿模糊的眉眼轮廓。

“若曦……枫安……”一声破碎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呼唤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砸落在冰冷的脚踏上，溅起微小的水花。“……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只带回了她……我只带回了安安……”

那泪水里蕴含的巨大悲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江厌离。她听不懂阿娘在说什么“若曦”“枫安”，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蚀骨的悲伤。她看着阿娘无声恸哭时剧烈颤抖的肩膀，看着软榻上那个似乎被这悲伤惊扰、小眉头蹙得更紧、发出不安嘤咛的小小婴儿……

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其强烈的保护欲，如同破土的嫩芽，猛地冲破了西岁孩童懵懂的心防。

这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只会嘤嘤哭的“妹妹”，是阿娘拼了命带回来的。阿娘在为她哭。她那么小，那么弱，好像连哭都没有力气。

小江厌离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块被体温捂得有些融化、粘糊糊的麦芽糖。这是她最喜欢的甜食，是嬷嬷偷偷塞给她的宝贝。

几乎没有犹豫，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踮起脚尖，努力地将那块融化的、黏糊糊的麦芽糖，轻轻地、笨拙地塞进了那个小小的襁褓里，紧挨着婴儿蜷缩的小拳头旁边。

小小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襁褓里多了一点温热的、带着甜香的东西，那不安的嘤咛声奇异地微弱了下去，紧蹙的小眉头也似乎舒展了一点点。

小江厌离做完这一切，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悄悄松了口气。她抬起清澈的大眼睛，看向依旧沉浸在巨大悲痛中、泪流不止的母亲，又看看襁褓里那个似乎安稳了些许的小婴儿，小小的心里，第一次清晰地烙印下两个念头：

阿娘在哭，她很伤心。

这个小小的“妹妹”，需要保护。

……

记忆的画面如同褪色的旧卷轴，在江厌离泪眼模糊的眼前缓缓收拢。那股甜腻的麦芽糖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混合着炭盆的暖意、风雪夜的寒气、浓重的血腥味和阿娘绝望的泪水气息。

她看着此刻跪在冰冷石板上、被痛苦彻底击垮的弟弟，看着他那被泪水浸透、沾满灰尘的倔强后颈，一股迟来了二十年的、巨大的、迟来的愧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原来……原来那个被她塞了一块麦芽糖的、襁褓中孱弱哭泣的婴儿，就是安安。

原来安安第一次感受到的“暖”，不是别的，就是她当年那块笨拙塞进去的、带着孩童体温和心意的、融化了的麦芽糖。

原来那句“像母亲指尖的温度”，背后是这样一个风雪交加、浸透了血泪的夜晚。

而她江厌离呢？

她给了安安第一块糖，却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看着莲花坞的其他人，一次次用冷漠、鄙夷和恶语，将那个本就怯懦卑微的孩子，逼向更深的黑暗！她明明看到了，明明感受到了安安的挣扎和痛苦，却因为不愿违逆阿娘，不愿卷入纷争，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视而不见！

她给了她最初的一丝甜，却放任她品尝了世间最漫长的苦！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终于冲破了江厌离紧咬的唇瓣。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嘴，却无法阻止汹涌而出的泪水。滚烫的泪水滑过冰凉的手指，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当年阿娘的泪，砸在脚踏上。

她看着弟弟江澄崩溃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缩在角落里、因为一包杏仁糖被斥为“脏东西”而绝望哭泣的幼小身影重叠在一起。巨大的负罪感像沉重的枷锁，狠狠勒紧了她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绞痛。

她缓缓地、如同背负着千斤重担般，走到依旧跪着、沉浸在自我毁灭般痛苦中的江澄身边。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扶他，只是慢慢地、无声地在他身旁跪了下来。冰冷的石板瞬间将刺骨的寒意传递到膝盖。

她伸出手，没有触碰江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