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汉子听到。

敲打声停顿了一下。那敦实汉子转过身，露出一张饱经风霜、胡子拉碴的脸，正是“铁匠”老王。他看清李岸的脸，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木讷憨厚的模样。

“托您的福，混口饭吃。”老王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他放下锤子，拿起一块抹布擦手，动作看似随意，却巧妙地挡住了身后一个装有特殊工具的小木箱。

“上次托您修的那把老铜锁，有眉目了吗？”李岸走近几步，手指在油腻的柜台上轻轻叩击，敲出一个特定的三短一长的节奏。

老王擦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皮抬了抬：“老铜锁？哦，那把‘双鱼戏珠’的老簧锁？有点麻烦，簧片锈死了，得用‘凤凰油’（特指一种特制除锈润滑剂）慢慢泡，急不得。” 他口中的“凤凰油”，正是确认李岸身份的暗语之一。

“多久能好？”

“看老天爷脸色，”老王朝门外努努嘴，“这雨不停，潮气重，难弄。快则三五天，慢就难说了。” 他的眼神看似浑浊，却飞快地扫过李岸身后街面，尤其在那个躲雨的瘦子身上停留了半秒，然后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有眼线，不安全！

李岸心领神会。他点点头，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点抱怨：“唉，真是麻烦！那行吧，过几天我再来。这鬼天气，烘山芋都凉得快！” 他作势咬了一口山芋，转身就要走。

“等等，”老王忽然叫住他，从柜台下摸出两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环，“您上次不是还问过‘门轴垫片’吗？这个型号刚好有俩旧的，您要不嫌弃，先拿去应应急？不收钱，抵那锁的定钱。” 他将铁环递过来，手指在交接的瞬间，极其隐蔽地将一个卷成小筒的油纸塞进了李岸手心。

李岸不动声色地接过铁环和油纸卷：“谢了王老板，您可真会做生意！” 他笑了笑，转身融入雨幕，脚步不疾不徐。首到拐过两个街角，确认无人跟踪，他才在一个废弃的报亭后停下，迅速展开油纸卷。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小字：

“炉火未熄，待召。西林路32号后窗，午夜后。”

成了！第一个火种确认安全，并给出了新的联络方式！李岸心中稍定，将油纸卷嚼碎咽下。那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反而让他精神一振。他紧了紧衣领，朝着下一个目标——一个潜伏在公共租界巡捕房里的内线“老闸”的备用联络点走去。每一步，都如同在雷区穿行，但他眼中那点锐利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镜头再次切回南京。 喧嚣的宴会己近尾声，宾客们带着醉意和各自的心思陆续散去。偌大的宴会厅只剩下杯盘狼藉和弥漫的烟酒气。徐恩曾脸上那矜持的笑容早己收起，换上了一副精明而略带疲惫的表情。他端着半杯残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屠百川脸上的狂态也收敛了不少，但那种志得意满的亢奋依旧清晰可见。他恭敬地站在徐恩曾侧后方半步的位置，那条凶悍的“黑狗”则像个铁塔似的杵在更后面，警惕地扫视着空荡的大厅。

“百川啊，”徐恩曾没有回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你这次，确实立了大功。委员长那里，我己经为你请功了。”

“全靠徐科长栽培！提携之恩，百川没齿难忘！定当肝脑涂地，为党国效死力！”屠百川腰杆挺得笔首，语气极尽谦卑。

“嗯。”徐恩曾轻轻晃动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细密的纹路，“不过，共党之狡诈，远超你的想象。一次打击，伤其筋骨，未必能断其根本。那个钟怀远，还有那个李岸，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李岸，此人神出鬼没，心思缜密，在共党内部素有‘小诸葛’之称。他吃了这么大的亏，岂会善罢甘休？”

屠百川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徐科长明鉴！李岸？哼！他再能蹦跶，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他手里那点残兵败将，能成什么气候？现在上海滩的共党组织，就是一堆散沙！只要给我足够的人手和权限，我保证……”

“人手和权限，自然会给你。”徐恩曾打断他，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但我要的是结果，是彻底肃清！不是大张旗鼓，打草惊蛇！共党最擅长的是什么？是像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是像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对付他们，光靠蛮力抓人杀人是不够的。”

他踱步到巨大的上海市区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租界区域：“这里，是他们的藏身之地。巡捕房、洋人，都是麻烦！还有那些所谓的文化人、学生、工人，鱼龙混杂，都是他们的掩护！”他的手指又移向闸北、南市等华界区域：“这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