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铁皮被颠得哐当响。凤岁春抱着书包坐在车斗里,看着段乘的背影。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张开翅膀的大鸟,后颈处有一小块红褐色的晒伤皮肤,是上周带学生们去田里插秧时留下的,当时凤岁春还给他涂了药膏,说“下次记得戴个草帽”。`1′4~k¢a·n¨s~h!u!.,n+e!t·
“夏花……”凤岁春突然想起什么,那个总是怯生生跟在她身后的小女孩,昨天还送了她一朵野蔷薇。
“我会去多看看她的,每天给她检查作业。”段乘头也不回地说,声音混在引擎的突突声里,却异常清晰,“你安心回家看阿姨。”
山路拐弯处,一丛野山茶开得正盛,粉白色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晨光里闪着晶莹的光。凤岁春想起她第一次来到天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清晨,段乘也是骑着这辆三轮车来接她,车斗里铺着一层干净的稻草,他说“山路颠,垫着舒服些”。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包,不知什么时候被陈可可塞得满满当当。拉开拉链,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有几包饼干和一排AD钙奶——那是支教老师们平日舍不得买的奢侈品,只有在学生们考了好成绩时,才会拿出来当奖励。
“到了。”段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三轮车缓缓停在车站门口。
车站不大,早班车正在上客,发动机的轰鸣声震得人耳朵发麻。凤岁春跳下车时,段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他的手心滚烫,带着劳作后的粗糙质感。几秒钟后,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猛地松开手,耳根微微发红。
大巴引擎发出轰鸣,缓缓驶出车站。凤岁春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脏兮兮的车窗,看见段乘还站在原地没动。晨光给他镀了层金边,却照不进他紧锁的眉头。
他穿着那件旧夹克,双手插在口袋里。
当车子转过山坳,即将驶出视线时,凤岁春看见段乘抬起手,飞快地抹了把脸——不知是在擦额头的汗,还是眼角的泪。车窗外,那丛野山茶还在晨雾里轻轻摇曳,像一片小小的、温暖的火焰。
当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天登的一切好像一场梦,当凤岁春踏进北京地铁的那一刻,甚至有一刻的不真实感。她下意识攥紧背包带,指尖触到布料里硬硬的棱角——是夏花塞给她的野核桃,壳上还留着孩子歪歪扭扭画的笑脸。
地铁呼啸着进站,风卷着各种气味扑过来:廉价香水味、油条味、刚拆封的快递盒味。她被人潮推着往前挪,帆布鞋踩到别人的皮鞋,对方啧了一声,她忙低头说对不起,声音混在报站声里,连自己都听不清。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段乘发来的消息:「到了?」她盯着屏幕愣了两秒,指尖在输入框悬着,最终只回了个「嗯」。地铁隧道里信号时断时续,那个「嗯」发出去时,屏幕上的信号格刚好变成灰色。
换乘时要走长长的通道,自动扶梯上的人都在看手机,没人注意到她背包侧面沾着的泥点——那是天登村口的黄泥巴,她洗了三遍都没洗掉。通道尽头的广告牌亮得晃眼,女明星笑着举着护肤品,那皮肤白得像山里从未见过的雪。凤岁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还能感觉到山风吹出的粗糙。
凤岁春的爸爸打来电话,“小春,这么快到了?我去接你!”
“不用,两步路就到了。您好好照顾妈就成。”
凤岁春推开门时,窗台上的绿萝还挂着晨露,被午后的日头照得亮闪闪的。她那只用了五年的行李箱轱辘吱呀作响,在打过蜡的实木地板上蹭出几道浅白的印子。
客厅静得能听见老式挂钟的摆锤晃悠,她下意识放轻脚,还是惊动了厨房的人。
“轻点。”父亲探出头,花白的鬓角沾着面粉,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药方纸,“你妈刚睡下。”
卧室门虚掩着,飘来股中药味,是她从小闻到大的那种。凤岁春轻轻推开门,见母亲半靠在床头,膝盖上摊着本翻开的《红楼梦》,老花镜滑到鼻尖。阳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一块一块的光斑,脸色比视频里看着更白些,但喘气还算匀实,胸口一上一下地动着。
“就知道是你。”母亲忽然睁眼,声音轻却有劲儿。摘老花镜时,凤岁春瞥见她右手无名指的金戒指松了圈,指节泛着青。
她在床沿坐下,握住母亲的手。这只从前能攥住三支毛笔的手,如今骨节凸着,皮肤皱巴巴的像揉过的宣纸。手腕上输液的胶布印子特别扎眼,周围还红着一圈。
“不是说吐血了?”凤岁春觉得嗓子发紧,像被什么堵住了。
“就咳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