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得被人耻笑。自古以来执笔写文章的人,多得说不完,但
能达到宏伟精美的,不过几十篇而已。只要文章不脱离它应有的
结构规范,辞意可观,就可称为才士了;一定要使自己的文章惊动
众人,超越当世,怕要等到黄河变清才有可能吧!
不屈身于两个王朝,是伯夷、叔齐的气节;可以侍奉任何君主,
是伊尹、箕子的道理。自春秋以来,士大夫家族奔窜流亡,邦国也
时常被吞并灭亡,国君与臣子本来就没有固定的名分。然而君子
之间的交情,即使断绝也不会相互攻击辱骂,一旦屈膝侍奉别人,
怎能因对方的存亡而改变初衷呢?陈孔璋为袁绍撰文,称曹操为
豺狼;在魏国草檄,就视袁绍为毒蛇。因为这是受当时君主之命,
自己不能作主。但这也是文人的大缺憾,你们应该认真斟酌。
有人问扬雄说:“您年轻时喜欢作赋吗?”扬雄说:“是的。作赋
好比儿童学写虫书和刻符,成年人是不会干的。”我私下反驳他说:
虞舜吟唱《南风》诗,周公写《鸱鸮》诗,尹吉甫、史克写了《雅》、《颂》
中的一些美好篇章,没听说过他们在幼年时代因此损伤了品行。
孔子说:“不学《诗》,就不善辞令。”又说:“我从卫国返回鲁国后,把
《诗》的乐曲进行订正,使《雅》乐和《颂》乐都各得其所。”孔子为了
宏扬孝道,就引用《诗》中的诗句来验证。扬雄怎么敢忽视这些事
实呢?如果说到“诗人的赋华丽而规范,辞人的赋华丽而过分”这
句话,只不过表明扬雄懂得辨别二者的区别而已,却不知道他作为
成年人该怎样去选择?扬雄写了《剧秦美新》,却胡胡涂涂从天禄
阁上往下跳,惊慌恐惧,不能通达天命,这才是孩童的行为啊。桓
谭认为扬雄超过了老子,葛洪拿扬雄与孔子相提并论,这实在让人
叹息。扬雄只不过通晓算术,懂得阴阳学,所以写了《太玄经》,那
几个人就被他迷惑了。他的遗言余行,连荀况、屈原都赶不上,哪
里敢望大圣人的项背呢?况且,《太玄经》在今天究竟有什么用处
呢?不过用来盖酱瓿罢了。
齐朝在位叫席毗的人,是位清明干练的士人,官至行台尚书。
他讥笑和鄙视文学,嘲讽刘逖说:“你们的辞藻,好比朝菌,供片刻
观赏,不是大材料,哪能比得上我辈这样的千丈松树,尽管常有风
霜侵袭,也不会凋零憔悴!”刘逖回答他说:“既是耐寒的树木,又能
开放春花,怎么样呢?”席毗笑着说:“那当然可以了!”
大凡写文章,好比骑着骐骥,即使马有超群的气质,也
应当让
它口衔铁勒来控制它,不要使它乱跑越轨,随意行动,以致陷入沟
坑中。
文章应当以义理情致为心肾,以气韵才调为筋骨,以事实典故
为皮肤,以华辞丽句为冠帽。今人继承前人,趋向枝节,放弃根本,
所写文章大多浮浅华艳。文辞与义理相比较时,文辞强而义理弱;
内容与才华争高低时,内容繁杂而才华亏损。放纵者的文章,随意
散漫,忘却了旨归;雕琢者的文章,材料如补丁加补丁,而文采不
足。时俗是这样的,人们怎能独独避免呢?只是必须除去过分的
华艳罢了。如果有人既有大才能、大名声,又改革文章体制,这实
在是我所希望的。
古人的文章,有重大的题材,有超群的气势,它的体势和风格,
距今天的文章实在相距甚远;只是词章简略质朴,不够严密细致。
现在,文章的音韵格律和谐华丽,篇章语句配偶对称,避讳精确详
尽,比过去强多了。应当以古人的体制剪裁为根本,以今人的文辞
音调为末梢,求得两者并存,不可偏废。
先父的文章,十分典雅纯正,不随意跟从社会上流行的风气。
梁孝元帝为湘东王时,编成《西府新文》,先父的文章竟没有一篇被
收录,这也是因为他的文章不合世人的口味,没有郑、卫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