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风

习习谷风①，以阴以雨②。黾勉同心③，不宜有怒④。采葑采菲⑤，无以下体⑥？德音莫违⑦，及尔同死⑧。行道迟迟⑨，中心有违⑩。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泾以渭浊，湜湜其沚（止）。宴尔新昏，不我屑以。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匍匐救之。不我能慉，反以我为仇。既阻我德，贾用不售。昔育恐育鞫，及尔

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尔新昏，以我御穷。有洸有溃，既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注释】

①习习：犹飒飒，风声。谷风：来自谿谷的风，即大风。②以阴以雨：等于说为阴为雨。风雨比喻丈夫暴怒。③黾（音敏）勉：犹努力。④有：犹又。三、四两句是说我已经尽力做到和你同心，你不该又发怒。怒字和篇末“有洗有溃”相应。⑤葑（音封）：蔓菁。菲（音非）：芦菔。⑥以：用。下体：指根茎。葑和菲的根叶都可以吃。采食葑菲，不能不根叶并用，比喻丈夫对妻不应该只重颜色，不重德行。⑦德音：是《诗经》里常见的熟套语，在这里兼指道义和恩意。莫违：言前后不要相反。⑧及尔同死：等于说“与子偕老”。就是到死都不分离。⑨迟迟：慢慢地。这个妇人终于被逐，出门时走得慢腾腾地。⑩中心：就是心中。违：相背。她不甘心走也不舍得走，脚向东而心向西，所以是“有违”，所以会“迟迟”。伊：语助词，犹“维”。畿：就是“机”，门限。上两句是弃妇希望丈夫相送的话，言不要你送远，你就送我到门边吧。以上两句是说：荼（音徒）菜的味道，虽然很苦，在我看来已经甜得象荠菜似地了。就是“人人都道黄连苦。我比黄连苦十分”的意思。宴：乐。“新昏”指丈夫娶新人。下句“如兄如弟”形容丈夫新婚之乐，对照自己被弃之苦。“泾”、“渭”都是水名，源出甘肃，在陕西高陵县合流：这一句是说泾水和渭水相形之下才显得浊。弃妇以泾水自比，渭水比新人，清比美，浊比丑。湜湜（音殖）：水清貌。沚：应从《说文》、《玉篇》等书所引作“止”。这句是说泾水在止而不流的时候也是澄清的，可见得也不是真浊。比喻自己的容貌若不和新人比也不见得丑。不屑：犹不肯。“以”，与。以上两句是说你现在因为乐新婚之故才不屑和我同居。梁：是石堰，拦阻水流而留缺口以便捕鱼。逝：往。笱（音苟）：是竹器，承对梁的缺口，用来捉顺水游出的鱼。发：打开。以上两句是要求丈夫不许新人动旧人的东西。躬：身。阅：容。“遑恤我后”言何暇顾及后人呢：以上四句又见于《小雅·小弁》篇，或是引用当时的谚语。大约这位弃妇本来要为亲生子女保存一些东西，转念一想自身既不能见容，还顾得了子女么。方：见《汉广》。舟之：用舟渡过。亡：读为“无”。“何有何无”言不论有无。以上六句上四句是下二句的比喻，言家事无论难易都努力操持。匍匐（音蒲伏）：伏在地上，手足并进。在这里用来形容急遽和努力。以上二句是说凡邻居有灾祸都急急救助。能：应依《说文》所引移在句首。“慉（音蓄）”同“畜”，爱好。“能不我慉”等于说乃不我好。既：尽。阻：犹拒。贾（音古）：卖。用：货物。以上二句言我的善意尽被拒而不纳，好像商贩卖货而不能销售。《易林》引诗用作“庸”，就是“傭”。“贾傭不售”就是说如人要**为慵而不能自售。亦通。育：长养，指经营生计。鞫（音菊）：穷。这句连下句就是说从前经营生计，惟恐陷入无以为生的穷境，以至于和你同遭生活困乏之苦。颠覆：谓困穷。既生既育，比予于毒：言生育已经顺利，有了财业之后，你就看待我像毒虫似的了。旨：美。蓄：收藏过冬的菜，如干菜、腌菜之类。一说蓄是菜名。以上四句说你在宴尔新婚的时候就将我抛弃了，是把我作在穷乏时期权且备用的东西，好象“旨蓄”在冬天备用一样罢了。有洸（音光）：相当于洸洸，有溃：相当于溃溃，是水激怒溃决之貌，用来形容暴戾刚狠的样子。既：尽。诒：给。肄（音异）：劳。这句是说尽把劳苦的事使我担负。来：是语辞，犹“是”。塈（音及）：是“”的借字。就是爱。“伊余来”就是“维我是爱”。末两句是以旧情动之，言你就不想想当年吗，你是那样爱过我的呀。

【译文】

飒飒山谷起大风，天阴雨暴来半空。夫妻勉力结同心，不该怒骂不相容。萝卜地瓜当菜吃，难道要叶不要根。甜言蜜语莫忘记：“和你到死永不分。”走出家门慢吞吞，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