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从果籽里飘出来,飘进融岩池的岩浆里,岩浆就亮一分。梦见自己变成根须,往脉核里钻,核里的记忆多得像海:三箭盟初代盟主刻盟约时的汗滴在脉相石上,二舅爷年轻时在北极苔原摔的跤,我们在日轮城追逆脉籽时踩翻的石板……每个记忆都在发光,像海底的星星。二舅爷的声音在核里响:“守脉人记地脉,地脉也记守脉人,你的脚印、他的笑声、胖爷的呼噜,都在核里存着呢,存够了,就酿成酒,等后来人喝。”
第二天一早,我们往各节点的方向分万脉果的籽,金狼王陵的牧羊人要了颗带狼首纹的,说要种在新沙枣林里;越女城的鱼妇选了颗裹着莲子香的,要埋在镜湖的淤泥里;沉月城的鲛王挑了颗泛蓝光的,打算嵌在新珊瑚礁上……最后剩下颗带逆脉疤的籽,我们把它埋在了融岩池边的石缝里,王瞎子往缝里浇了勺聚核引:“让它在总根旁长,记着所有地脉的本,以后不管长到哪,都不会忘根。”
返程时,圆石在背包里慢慢凉了,星图的北斗勺柄不再指地心,而是往七星砬子的方向偏,像在说“家在那儿”。路过遗脉支的海域,发现石碑周围的忆脉珠都在发光,珠内的记忆影像里多了脉核的红光,像给老故事添了新背景。遗脉岛的守陵人划着木筏送来串新的记脉贝,贝里的石子换成了万脉果的籽壳:“让它跟着你们回活脉碑,告诉忆脉罐,脉核结了果,所有地脉根都长壮了,以后不用再惦记。”
回七星砬子时,活脉碑旁的忆脉罐己经不冒雾了,罐口长出株新的合脉草,草叶上的纹路是九色的,像把万脉果的籽画在了上面。村里的孩子们围着草欢呼,二柱子举着他画的“总根图”,图里的脉核像颗太阳,九色的地脉根像阳光,往西面八方照,“这样所有地脉都能晒到总根的光,长得一样壮”。小胖丫往草根下埋了颗自己攒的星核碎片:“给它添点星脉的料,长得更快。”
赵大叔拎着新熬的药汤过来,往合脉草上浇了点:“汤里加了地心融岩池的岩浆灰,能让草记着地心的热,就像给娃喝口老家的井水,免得忘了本。你看这草叶的弯度,是往忆脉罐里钻呢,知道根在哪。”
风穿过火山溶洞带回的硫磺味,混着各节点的记忆香,活脉碑上的合脉龙鳞片在阳光下闪闪亮,龙身的每个鳞片里都映着颗万脉果,果里的籽在发芽,芽上的纹路是新的守脉人在栽苗、浇水、讲故事……像把未来的故事都提前画在了上面。
我知道这不是结束,万脉果的籽会在各节点发芽,长出新的地脉根,新根会往地心的脉核钻,钻到一定程度,又会结新的果,就像祖辈传下来的手艺,一代传一代,每代都添点新东西,却始终守着最根本的道。脉核在地心继续跳,像颗永远不歇的心脏,泵出的养分顺着地脉根流到所有节点,流到每个守脉人的心里,流到每个记着龙脉故事的角落。
融岩池的岩浆还在涌,池边石缝里的逆脉疤籽己经冒出绿芽,芽尖的红光与脉核的光连成线,像条红色的脐带,把新生命和总根连在一起。芽上的第一片叶展开了,叶上的纹路是九大地脉的符号围着个小小的“人”字,像在说:地脉再大,总根再深,最终都是为了守脉人,守着人,人守着脉,才是真正的万脉同根。
大暑这天,七星砬子的蝉鸣裹着热浪滚过晒谷场,活脉碑旁的合脉草突然往一个方向倒伏,草叶的九色纹路在阳光下拼出幅地图,图中央的漩涡状符号与地心脉核的轮廓重合,漩涡边缘的支流却往地表蔓延,像棵倒长的树,根须扎向九大地脉节点,最细的那根须,正往昆仑佛窟的方向颤。
“是‘脉核流’!”杨雪莉蹲下身,指尖顺着草叶的纹路划,指腹沾着些金色的粉末,是星脉城的星屑,“地心脉核的养分在往地表涌!就像泉水从井底冒出来,顺着渠道流到各处。你看这粉末的密度,比上次融岩池旁的稠,是星脉城的通天柱在‘泵流’,把核里的能量往上抽,抽得太急,才让草叶都跟着晃。”她往草叶上撒了把万脉果的籽壳,壳一碰到纹路就化成九色的水,顺着支流的方向渗进土里,“连果壳都在帮忙引,看来这不是麻烦,是地脉在‘分粮’,给各节点的新苗添养分。”
王瞎子摸着倒伏的草茎,探龙针在掌心跳得匀,像打梆子:“是‘核养散’!大暑是地脉的‘追肥期’,就像玉米灌浆时要追肥,脉核把攒了半年的能量往外撒,撒得最细的那股往昆仑佛窟去,是因为佛窟的经卷正在‘记新事’,得用能量粘着墨,才不会褪色。”他从怀里掏出个铜钵,里面是各节点的地脉水混合的“接流露”,“去年在脉核旁留的,专门接这养分流,能让能量在咱手里多存会儿,就像用桶接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