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娘心中顾虑。我们此次来,只为借些粮饷,对外绝对只字不提,不会波及千商楼。”
“粮饷。”殷娘三十有五,在商场摸爬滚打数年,“天底下敢跟我谈粮饷的女人,只有一个——长公主,姬蓉。”
姬蓉一楞,没有反驳:“姑娘睿智。”
北柴问道:“那姑娘可猜出我是谁?”
殷娘慢悠悠看向她,将她从头到尾审视一番:
“这倒不知。听说,长公主府不养男人,阁下是谁,便不在我的消息里了。”
北柴勾唇,徐徐道:
“的确,长公主府不养男子。无独有偶,听说千商楼里,聘请的也全是女子。有些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有些是被丈夫休掉的妇人。姑娘给她们活计,也是给她们活路。其实,有些时候,姑娘跟公主很像。”
殷娘的腰肢挺得笔直,纠正她的说辞:
“此言差矣。公主所作所为,皆是大义。这一点,殷娘佩服。只是殷娘只是凡尘俗人,更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凡事,若对我没有好处,我是不会做的。”
纵然拒绝,她心中对姬蓉仍有一番敬意。
亦或说,全天下的女子,对姬蓉的情感都是如此。
这番敬意,是她们此次前来的筹码。
“若我说,有好处呢?”北柴问。
殷娘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腔调了一次:“我说了,我没有公主心中的大义。自然,不会因为所谓的想要拯救世间女子,让自己冒险。”
北柴宽容地摇头,缓缓解释自己的用意:
“容国的女子地位低微。倘若没有成亲,亦或成亲之后没有生子,百年之后,将无坟无墓,无宗族无陵园。”
而殷娘,当初便是嫁人之后,没能生下孩子。纵然身前再显赫,纵然富可敌国,也是孤坟一座,无道士超度,无人守灵。甚至,运气差些,无人帮她运棺。
说着,北柴眼中笃定,道:
“若姑娘愿意相助,我以身家性命为誓,为你打造一座殷公庙。”
殷娘的眉梢一挑,质疑道:“殷公庙?公这一字,是男子专称。”
北柴循序善诱地告诉她:
“六百年前,还是前朝,‘公’在那时是一个官爵之位,男女皆可为之,后来官职没了,衍生成尊称,对於长者,尊者,皆可称公。只是近百年来,我朝只准男子为官,才给人以错觉,认为只能称呼男子。”
刹那间,屋内陷入寂静。无形中仿佛有一双手,在洁净的白板上撒了一团沙,用这细小的沙粒慢慢描绘出一幅江山。
殷娘凝眸,思忖了许久,在姬蓉几乎以为她要下逐客令时,她擡头,望向北柴的眼睛,道:
“我还有一个条件。”
“请讲。”
“我要科举向女子开放,让女子为官。”
说着“心中没有大义”,但字字句句谈的,皆是大义。
姬蓉抿唇,一时有些犹豫——她们方才借军饷的理由,皆是获封大将军,要整治军队。从未提过揭竿起义,谋逆造反。
而殷娘,却跟她们谈的是更改律例,更甚的,说到了科举。
“你谈的,是开朝之后的事。”姬蓉道。
殷娘却是笑笑,眼神缓缓落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问道:
“公主要做的,不就是改朝换代么?”
-------------------------------------
与殷娘的谈判十分成功。二人问殷娘要了两身衣裳,改头换面乔装了一番。傍晚之际从后门离开,避开了正门口等候的围观群众,也避开了“怀璧其罪”的恶果。
在客栈歇了一夜,次日,二人早早出发折返宏城。
不想,在去宏城的半路上,遇到了山贼。
“把他俩绑了!女的押回去做压寨夫人,男的杀了!”
女的,自然是姬蓉。
男的,便是女扮男装的北柴。